万历十三年七月半,虎峰所接到命令,进入鞑靼地域的明军开始陆续撤退,包括巡逻的骑兵部队。大军撤退的一路上,队如长龙,为防被袭,在队伍边可以看到骑兵到处游荡,有巡骑,侦骑,讯骑,为大军提供掩护、侦察和通讯。

行进中,很多士兵在埋怨,也包括虎峰所年轻的骑兵们。

陈士:“死伤众多同袍,却只待半月就撤,上头这是做甚。”

安成光:“大军压境自是贼人难以抵挡的,然吾明于蒙当恩威并施,胜则以警!

陈士:“荒缪,损伤将士性命,大明如此也并非一次,乃是数次,鞑靼犯境,众将士反攻入鞑靼境,皆不出数日便又受命撤退,不把我等丘八性命当命。”

小旗:“陈士此言诧异,我军作战胜则威慑敌贼,至于撤军,朝廷对种不好地之领土无意也。”

马汝军:“说来,我九边军队乃是大明最能打的驻军之一,可九边防线,也是大明填不完的坑啊,蒙贼一波被退又来一波,年年征战,皆是钱财啊。”

宋长武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次战斗让他受益匪浅,他还在回味之前的战斗。他不再害怕与敌人面对面肉搏了,有些让人害怕的事做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不怕了。

明军撤到宣大后,总督郑洛大赏三军,除以战功分发赏银,还宰杀牛羊三百头,光虎峰所一骑便得三斤肉,回原驻地前,搞了一次大的军娱活动,三军共乐。发了酒水,各旗烤着肉。

虎峰所二总旗三小旗骑兵们,喝着发来酒水,围着烤肉,畅谈古今。

张旗官:“诸位在吾任职以来,多有配合与护佑,与本旗并肩作战,无人退缩,今吾旗有此成绩,皆是诸位之福,此后旗中皆兄弟,此酒,本旗敬众兄弟!”说完举酒一饮而尽。

旗中骑兵皆饮之,不怎么喝酒的宋长武也一饮而尽,咳嗽了几下还被小旗官和两位兄长注意到,让他放下酒杯,以水代酒。

陈士醉着酒吟诗道:“血抹红袄人不识,近晓腥尘人又嫌;无心视君几晓勇,只知卒生似群蚁;袍泽征殒空悲叹,手足伤残痛存心;今阳武莽命比叶,落泥相结万人踏。”

宋长武没有接触过这种状况,所以他感觉这诗写的有点无病呻吟的样子。而其他同袍听闻后,尽皆垂泪。

刘如龙低头不言,马汝军高呼憋屈。陈士一首无意做的诗反倒是引发全小旗除宋长武之外所有人悲伤。

安成光憋着泪:“前年俺娘予寻得俺一婚配,见时那人家询俺过活,俺直言是行伍中人,那人家听罢无他言,只道三遍不成。”

宋长武听罢惊讶,心想那按这么说,以后莫不是连媳妇都娶不到?他还怎么娶那孙家姑娘呢。说来他有些想那孙家姑娘了,他觉得那姑娘笑着说话的样子,很入他心,稍不注意就会沦陷其中。

次日,各骑归家见亲,刘马两家的老人对他很是喜欢,两家聚起来吃了顿饭,从以前互市的南方商客那里买的大米和咸鱼也拿出来招待自家儿子认的这位侄子。当听到他的身世时,都为他表示惋惜。

之后三人接着训练,等待着选锋骑的征召公文,从战场下来后的他,训练越发勤苦,脚崴了休养也曾不超过半月,十一月的风雪再大,他们也没有停止。

万历十四年二月,公文到了,而三人在刻苦的训练后也有了满足选拔考核的实力,刘如龙马汝军甚至有超过的迹象。

他们前往了辽东和蓟镇参加辽东选锋骑的选拔。和他们一道去的,还有那个虎背熊腰在昔日战场中挥舞沉重长柄朴刀四处砍杀敌贼的安成光。

说起这家伙,不得不提他那年纪轻轻就培育出来的满脸大胡子,面上的胡子使他看起来像一头大狮子,边军中像他们这样容貌的人还不少,感觉很是野蛮,但是考虑一下他们的身份,感受到的,更多是安全感,血肉横飞,面对面冲杀的战场上,有这样凶神恶煞的同袍,心里自然安稳些许。

这一年居庸关骑中去的人少了很多,因为连续征战,死的死伤的伤。总计只有十五人。

半道上,二月的东北风雪很大,好在这安成光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话还不少,和三兄弟多有搭话,不至于无趣。

安成光途中提起最多的,便是他失去一次娶媳妇的机会的那件事。可见他对此事耿耿于怀。当了四年的兵,斩级二十六,用自己和敌人的命攒下了大量的钱财,到头来却发现娶不到媳妇。

万历十四年三月半,因为大雪的原因,前来参选的骑兵们走一个半月才到辽东镇。

风雪依旧,选拔依旧,雪花打在所有骑兵的面容上,他们坚毅的目光中透出杀伐之气,他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他们坚信自己能通过这次选拔,跻身于大明朝此时最善战之骑兵队伍中去,为了钱也罢,为了保家卫国也罢。

据刘如龙之前了解的,主考官是一个姓李的将军,好像叫李有生来着,一身黑叶鱼鳞甲配黑铁环臂铠,黑色凤翅盔。双手搭着一把雁翎刀,坐在校场中央的大台子上,两边立着带半面甲的红蓝布面甲武士,一个手持粗杆鸿项枪,一个手持长柄朴刀,配双刀别于腰际,威风凛凛。

仔细看,会发现他们的盔甲比常人厚,那是因为他们着双层甲。

周围都是这种带着面甲,装备精良的明军。

宋长武感到震撼无比。这,就是大明辽东选锋骑的精锐,这就是精锐!

风雪下,背红旗的面甲明骑举着旗子在众骑中驰骋,而后向台上高声报各地骑兵参选人数。

李有生将军没有多说,举一旗子向下一挥。

周边背旗甲骑接到指令后踏着雪尘在众骑中穿梭。高呼:“众骑准备,选拔开始,选拔开始!”高呼时将一个接一个的小牌子递到各部分骑兵首排的手中。依顺序排列进入骑兵靶场进行选拔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