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老瞎子果然没看错人。”
“你们还是活着回来了……”
站在门口，我似乎还能在那副墨镜背后看见他脸上戏谑的笑容。
下一刻，邱泽的匕首就横在了他的脖间，“钱猴子是不是你杀的？”
“忽悠我们入局，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照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杀害钱猴子的凶手，十有八九跟这老头脱不了干系。
而我则从布袋里默默的取出了鲁班尺，小心翼翼的警惕着周围。
他既然敢单身前来，就不会没有傍身的倚仗！
“钱猴子？你说的是那个拐子？”
这老头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不仅没有半点慌乱，反而戏谑的神情更浓，“之前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
“可惜这年头，果然还是没人会听老瞎子的一句劝。”
用手指轻轻拨开了邱泽的匕首，然后便迈开大步走进了房间。
我闻言微微一愣。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邱泽看了看我，显然也是有些拿捏不稳。
“老爷子，既然你找上门来，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没有心思再跟他玩弯弯绕，我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在山里遇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钱猴子又到底是被谁杀害的？”
房间里早就被我布置了风水局，我多少还是有些把握能够自保。
而老瞎子听到我这话，自顾的找了把椅子坐下，半点也不像是双眼有碍。
“你们可知道我的这双招子是怎么没的？”
不过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右手在桌面轻叩了几下才继续说道，“石蟹这东西，你们又了解多少？”
看懂了他手势的意思。
我端起刚烧好的开水给他沏了杯茶。
“老爷子，我这人年轻说话直，您多包含。”
“这趟来石泉也是迫不得已，所以我们对除了石蟹之外的其他事情并不感兴趣。”
茶水八成满，杯盖面朝南。
该讲究的规矩礼数我都已经办到位，接下来就看老瞎子买不买单了。
“好，那老头子就跟你这娃子明说。”
“害了我这双招子，夺了那拐子的肉身，在山里面对你们动手的，其实都是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人。”
拿起杯盖，在茶面拨动三次，浅尝辄止的品了两口。
老瞎子的回礼同样没有半点毛病。
我跟邱泽都模切的选择了沉默，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真要说起来，整件事的开头还得追溯到几十年前的那场大饥荒……”
“嘿嘿，咱们人其实跟畜牲一样，饿极了能干出啥子来你们这些娃子根本就想象不到……”
似乎陷入到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老瞎子端起茶盅又喝了几口之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粮食吃完了，就煮皮鞋皮带，别说是山里的飞禽走兽，就算是荒草树叶都被啃得干干净净……”
“在过去几百年间，被当地人当神仙一样供奉起来的石蟹，也差不多被吃绝种了……”
“要不是最后国家……你们当真以为人不会吃人？”
断断续续的几句话，说得我头皮阵阵发麻。
易子而食，这个典故我是很清楚的。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在建国之后，还差点发生过这样惨绝人寰的悲剧。
我跟邱泽继续沉默。
安静听着老瞎子的回忆。
“你们不晓得，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不说是遍地饿殍，但能活下去就都已经成了奢望……”
“我当时年轻，仗着自己说书人的嘴皮子，多少也能把这条小命给掉着，直到那年被猪油蒙了心，带人进山……”
似乎想起了自己最不愿提起的那段记忆。
老瞎子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说话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起来。
“那是饥荒过去之前的一年，有几个从北方来的家伙要到山里找石蟹，说是给家里的长辈续命……”
“给我的报酬……嘿嘿，五十斤大米，六十斤腊肉，再加上二十块的粮票……”
“这种条件当年没人能拒绝的了，我一个人省着点吃，至少能大半年不会挨饿……”
狰狞的表情里透露出了几分悲怆。
对此我无法感同身受，可却从心底涌起了几分寒气。
历朝历代，因为饥荒造反者不计其数。
人真的是被饿极了，确实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我能想象得到，在大饥荒的年代为了口吃食，人们会干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内行的人都晓得，打板讲命，可断阴阳……”
“我不就是仗着老祖宗传下的这点本领，半点也没犹豫的就跟他们进了山，可没想到……”
“小娃子，你可听说过山魈？”
放下手中的茶杯，老瞎子转过头，面无表情的对着我。
我稍作思量，便开口回答，“山魈，最早的记录应该是出自《山海经》。”
“一说是人面长臂的巨人，一说是喜食人肉的怪物。”
“而我们民间流传的山神，绝大多数都是它。”
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自己曾看过关于山魈的记载。
老瞎子听后点了点头，又抿了几口茶水润喉，“果然是《鲁班书》的正统传人，见识倒是不俗。”
“只是你恐怕不晓得，在石泉有记载的几百年光景里，关于山魈的记载和供奉就一直从未断绝……”
“石蟹是个好东西，传说吃了还可能长生，开灵智……”
缓缓摘下了他的墨镜，露出了两个恐怖的眼窝，老瞎子边说边站起了身来，“大饥荒时，饥饿的可不仅仅只是人！”
这番话，终于让我打通了脑海里所有迷惑。
转过头，震惊的看着邱泽，“山魈吃了石蟹开启了灵智，然后被石泉本地人又错当成了山神供奉。”
“享受了数百年的香火后，反倒是在大饥荒时择人而噬？”
“对我们下手，就是不让人窥觊属于它的石蟹？”
我的心里已然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那可是足足活了数百年的山魈！
宋老既然让我前来，按理说也不会不知道才对。
否则以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本事，就算加上了邱泽，也断然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不！
我好像忽略了某个至关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