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看的。”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韩泽没好气道。

不高兴,所以也没给那俩倒茶。

于是,长孙无忌很识趣地当起了店小二,开始替两人洗茶杯。

李世民倒也不恼,笑道:“韩公子师承哪一山门?”

“武当山?”

“龙虎山?”

“还是终南山?”

这三座名山都是自汉以降就是求道修仙的洞天福地。

因此李世民才有此一问。

韩泽扯淡从来不用打草稿,嘴一张便道:“公子什么的就不必了。”

“文绉绉的——你我兄弟相称就行。”

正在给李世民倒茶的长孙无忌手一哆嗦,但马上又掩饰下来。

却听李世民乐呵呵道:“也行。”

“你我年纪相近。”

“正该兄弟相称。”

长孙无忌吃惊地看了李世民一眼,又急忙收回目光。

好家伙!

这位什么来头?

居然能让太子殿下愿意与他兄弟相称!

长孙无忌从李世民还是秦王时,就已经追随在侧了。

当时,连尉迟敬德、程咬金他们都没这种待遇!

遑论其他人。

“若论师承,武当山也好,龙虎山也罢,根本不够看。”

韩泽面不改色道:“我的师门远在昆仑山。”

“一般人找都找不到。”

这回答,滴水不漏。

你连找都找不到,又怎么去查证?

李世民自然也明白这话八成是假的,但也不去计较。

“那天你说当今太子是有德之人,所以才承天应命做了太子。”

“可我看这些天来,长安百姓多有疑惧。”

“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韩泽听得直咧嘴。

这位李公子什么毛病?

“我说李兄弟,你别整天闲吃萝卜淡操心了。”

“长安百姓之所以心有疑惧,那是因为太子还没有登基。”

韩泽一脸淡然道。

浑然不觉对面的李世民与长孙无忌都是一副恍然大明白的模样。

“别说长安百姓,就是那些朝堂大臣,地方官吏,又何偿不是心怀疑惧?”

韩泽还在慢条斯理地说道。

“只要当今太子一天没有登基,这大唐百姓官吏都没法把心放到肚子里。”

“毕竟他们远离朝堂中枢。”

“谁敢断定以后会不会再来一次玄武门杀人事件?”

正说着——“啪!”

李世民猛然拊掌大笑:“哈哈哈。”

“韩兄弟一言,尤如醍醐灌顶,令我茅塞顿开!”

韩泽被他这番动静吓了一跳,滚烫的茶水烧到了舌头。

“你一惊一乍干什么?”

韩泽龇着牙骂。

“你又不是太子。”

“大伙扯闲谝而已。”

李世民呵呵一笑,抱拳赔个不是。

边上的长孙无忌却是思绪万千,再顾不得惊讶李世民的作派。

那算命的小子说得没错!

名不正则言不顺。

太子殿下如今已经执掌朝政。

但名义上,大唐皇帝还是深居于武德殿的那位。

太子一日未登基,各府道州县的官员就难免要揣测皇帝的心思。

而不能只想着效忠太子殿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长孙无忌低声喃喃一句,下意识地看向韩泽。

这般道理说来简单。

就像只隔了一层窗户纸一样。

但若是没人将它捅破,又有谁能意识到?

自己不行。

擅谋的房玄龄不行。

善断的杜如晦也不行。

偏偏让市井中的一个算命打卦的少年给说破了玄机!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看向韩泽的眼神已然变得犀利起来。

若他是无心之言,那此人便是鸿福齐天。

若他是有意点破,那此人莫非真是大隐隐于世的高人不成?

可看样子,那小子不过还是个弱冠少年而已。

怎么可能?

心机深沉的长孙无忌有很多小问号。

“李公子——”

长孙无忌忽然起身冲李世民抱拳。

“我想起来有件要紧事得去操持……”

李世民摆摆手,笑道:“不急。”

“既然今天来了,就让这位韩兄弟给你也算一卦。”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君臣相知甚深,知道长孙无忌是急着回去找房玄龄等人谋划自己登基的大事。

但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急于一时?

韩泽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这只小蝴蝶扇动了翅膀,冲李世民一伸手。

“给钱。”

“算命的钱得另算。”

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李世民哑然失笑,又摸出几粒银豆子。

韩泽大咧咧笑纳,这才冲长孙无忌胡扯道:“这位孙公子的命格可比那天那个暴躁大叔还要好上许多。”

“非但前程似锦,而且福运绵延。”

“若是经商,必是一方豪富。”

“若是出仕,必是位极人臣。”

反正便宜话不要钱,韩泽可劲儿往大了扯。

可惜长孙无忌哪还有心思听这吉祥话。

像只被烫了尾巴的猴一样坐立不安,急不可捺。

李世民却听得津津有味。

心里暗道:也不知这小子是真看出些东西了,还是在胡说八道。

反正长孙无忌的确已经位极人臣了!

这时,韩泽终于停下来,看着李世民嘿然一笑:“你们还要继续往下听吗?”

这回不等李世民回话,长孙无忌再也按捺不住。

“多谢韩兄弟吉言。”

“今日我等实在有要事。”

“改天再来聆听韩兄弟的高见。”

李世民见长孙无忌这副模样,只好起身和韩泽告辞。

……

三日后,李渊禅让,李世民登基,尊李渊为太上皇。

皇宫降下谕旨,大赫天下。

百姓大哺三日。

整个长安城张灯结彩,一副天家与民同乐的景象。

沉寂月余之久的长安城,一夜之间便恢复了以往的生机。

西市的商贾们自然也都乐歪了嘴。

积压货物脱手不说,压抑许久的长安贵族们一个个恨不得要将这些商户给搬空!

再一想到各地的行商很快又会像以往那般云集长安——哪个商户能不乐?

只有赫丽格桑这个小美女不怎么高兴。

看着围在韩泽那破摊位前算命打卦的人群,赫丽格桑的小嘴撅得都能挂住油壶了。

至于韩泽,数钱之余,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韩泽的那番话,已经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准确讲,韩泽将李世民登基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