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你倒是会夸人。”

李世民将气得说不出话的房玄龄拉了一把。

又继续说道:“那你可知道,当今太子刚刚杀了自己的两个亲兄弟?”

“此等有违礼法,悖逆纲常之人——”

“如何能称得上楷模?”

房玄龄怒气未消,下巴又被惊掉了:“李公子!”

太子殿下这是被气昏头了么?

怎么如此作辱没自己?

再看那个算命少年,听了“妄议太子”的一番话后,居然没有丝毫惊惧害怕之意。

那淡定的神情,甚至让房玄龄有些淡疼。

这特麽是个什么妖孽?

李世民却不以为然,摇摇手示意房玄龄淡定。

便听那算命少年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讲究礼法纲常。”

“天家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

算命少年郎的语气很是淡漠。

“何况,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

话音落下,李世民与房玄龄同时一愣。

既而默然良久。

那句“你死我活”,用来形容当时当日的情形,实在再贴切不过。

李建成、李元吉几次三番要置李世民于死地。

陷害、夺权、下毒、刺杀,凡此种种,无所不用其极。

就连追随李世民的房玄龄等人,当时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而一句“天家之争”,那算命少年便将玄武门的事从兄弟之争择了出来。

如此一来,便不能再用寻常人家的“长幼有序”之论来做评判。

反倒是那句“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正中李世民下怀。

有德者奉天命行事,岂能以常理度之?

“原来太子殿下心里究竟还是介意那些百姓的闲言碎语。”

房玄龄心里暗道一声,只恨自己方才没能想到如此精妙的安慰开解之词。

想到这里,房玄龄不由对眼前的算命少年刮目相看。

区区弱冠之年,竟能有如此见识,实在非比寻常!

而且——房玄龄偷偷觑了太子殿下一眼,只见太子殿下神情中难掩喜色,双眸神采闪烁。

便知道那少年的三言两语,已然说到太子殿下的心坎里了!

这时——“我说,两位究竟是找我扯淡来着,还是来算命打卦来着?”

少年显得有些不耐烦,侧首瞅着西边的落日余晖说道。

“先说好,要我陪你们扯淡,可比算命的价钱还贵!”

嘚吧嘚扯了半天,还尽特麽说些敏感话题。

李世民回过神来,自怀中摸出几粒银豆递给那少年。

“这些算是刚才闲聊的钱。”

“你再替我身边这个好友算一卦。”

说着一指还在懵逼状态中的房玄龄。

“唔——就替他算算前程如何。”

那少年接过银豆,却看也不看,直接揣进袖中,嘴里念念有词道:“这位暴躁老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命格清贵,前程远大。”

“一生衣食无忧。”

房玄龄听得嘴角直抽抽。

暴躁老伯?

要不要这么损?

若论年纪,房玄龄比李世民要大二十岁,“老伯”一词倒也无妨。

房玄龄介意的是“暴躁”二字!

这种词难道不是给程咬金和尉迟敬德那些家伙造出来的吗?

我老房可是诗书传家的读书人……

至于那少年后面的算命判词,房玄龄也没当回事。

这种吉祥话,就是卖解之人最常说的套话而已。

“哈哈——”

“你说得倒也不算错。”

李世民朗声大笑:“老房,你当好生谢过这少年。”

这句话相当于太子殿下的旨意了。

房玄龄只好郁闷地摸出一贯铜钱。

那少年神情不改,依旧收入囊中。

“本公子姓李,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不知为何,李世民忽然冲那少年抱了抱拳。

惊得房玄龄心里直嘀咕:我是不是刚才给钱给少了,要不再补上几贯钱?

那少年倒也识礼数,起身回礼,又道:“我姓韩。”

“以后你如果还想找人闲扯,或是想要算命,尽管来这里寻我。”

……

“掌柜的,给小爷拿一壶杏花醉,再上几道你家的拿手菜。”

在李世民二人离开后,韩姓少年直接收了摊子,回到寓居的悦来客栈。

客栈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附近的商户都叫他王胖子。

“我说小韩爷,您以后可不敢再跟找你算命的人瞎说八道了。”

王胖子苦着胖脸,将一壶酒放在桌上。

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酒杯,倒满。

“今天这顿酒我请您吃。”

“您行行好,千万别给我招来什么祸事!”

显然,方才的那一幕都已经落在这王胖子的耳目中了。

这也难怪,王胖子的这客栈一直做的是那些行商的生意。

但玄武门之乱后,哪还有行商敢进长安城?

所以,王胖子每天除了招呼韩姓少年外,也就只能抓苍蝇玩了。

“掌柜的,你还有听墙角的爱好?”

韩姓少年坏笑道。

王胖子闻言气苦道:“韩泽!”

“你要想死也离我远点。”

“天家贵胄的秘事,岂是你我这种小老百姓所能妄言的?”

韩泽也不着恼,嘿然一乐,便自饮自酌起来。

一个月前,韩泽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大唐。

那一日,太白经天,风雷激变。

天地之间弥漫着肃杀之气。

简而言之——那天的天气不咋的,又是刮风又是打雷。

至于太白经天,不过就是在大白天看到了金星。

但,按钦天监的意思,太白经天的天象,寓意着天下易主。

或许是巧合,就在那一天晚上,玄武门突然侧露,流了一夜的血!

当时韩泽的落脚处是在一处破庙。

有个跑江湖卖解的家伙可能是被玄武门之乱吓破了胆。

连吃饭的行头都没顾得上收拾,便逃出了长安城。

正好便宜了韩泽。

如今,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长安城中依旧有些死气沉沉。

这些天来找韩泽算命的人,不是巡街的兵头将尾,就是替哪家大人采买的管事。

好在这些人出手都不小气,韩泽的日子倒还过得去,没被王胖子赶出客栈。

“都说系统虽迟但到,可我的金手指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

韩泽一边和王胖子对饮,一边在心里暗骂。

在韩泽看来,没有金手指的穿越,就像没有潘金莲的水浒,是不完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