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不知道”?高拱一阵愕然。随即好似秒懂一般,一脸羡慕的望向张成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十两?那还挺富裕的啊,怎么你们一个个为了一点俸禄就如此”。张成不解的说道。

“还是两,你想的美,就一两”。高拱无奈的说道。

“什么?怎么这么少?就一两”?张成听完是心中一惊,这远远是低于他的预期了,这翰林院的直堂银竟然是远远低于工部这种肥的流油的衙门。

“清水衙门,这可不是没有缘由的”。高拱看了看他的反应,亦是无奈地苦笑了下,说道:“咱们翰林院哪能跟内阁比,你之前在内阁起码得有十两直堂银吧”。

这直堂银与柴薪皂隶银就是后世的单位奖金,像内阁、工部、户部、吏部等等这种创收能力比较强大的单位,自然就会发的多一些,而翰林院这种创收能力弱的单位,这年终奖自然是少的可怜。

张成事先没有了解过这个事,故而不清楚这翰林院的直堂银是多少。

不过张成从这翰林院中的那些高档的纸笔墨砚,内部装修陈设来看,这翰林院只怕是“穷不了”,不说别的,就单单将每年笔墨纸的消耗数量多报个一倍,至少也得有个几千两的进账,也不至于穷的直堂银才发一两。

“看来这翰林院真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张成心中暗暗想着。

“圣人云:“君子不是要安贫乐道么”?尔等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如今都将圣人之道丢到臭水沟去了?为着这一点点芝麻蒜皮的俸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就在这一时间,翰林院侍讲学士罗洪先重重的拍了一下身边的案台,脸上带着怒容,望向台下众多六七品的翰林官,那双凌厉的眼神徐徐扫过众人,众人纷纷避开了他的眼神,低头不语。

不为别的,掌院学士徐阶不在,这翰林院基本上就是侍讲学士罗洪先说了算,另外一名侍读学士袁炜无论是资历还是年纪都要比罗洪先要低了上许多,所以虽同为五品学士,但天生性格随和的袁炜隐约间将自己作为副手,万事都以罗洪先为主。

所以万一这罗洪先给自己的将来考核上写上点什么不好的东西,自己这一辈子的前程不就玩完了?这也是大家都不敢得罪罗洪先选择忍气吞声。

再加上罗洪先本人就是属于那种在机关熬了十几年还未出头,未得人赏识提拔的老虎凳。这种人一般都性格扭曲,极为难缠,所以这也是十三年的状元郎依旧才做个五品侍讲学士的原因。

“罗师傅好大的官威啊,我等翰林官清水衙门,不偷不抢,仅仅靠着那点微薄的俸禄而养家糊口,如何能不着紧”?台下左手边的一个声音传出,正是翰林院庶吉士沈坤在底下发声抗议道。

没料到居然台下还有人胆敢与自己唱反调,罗洪先的心头当即涌起了一股怒火,朝着左侧望去,说话的人正是这一届的新科进士,会试第四名传胪庶吉士沈坤。

正待他欲教训台下这个不识相的小子时,沈坤继续发声道:“你罗师傅是侍讲学士,官位在这里,再怎么折色,你也依旧不愁吃穿,我们这些穷翰林哪能与你相比”。

“是啊,是啊,我们都还得养家糊口,如何能不谈论了”?翰林院修撰茅瓒也发声道:“赶明是不是下官带着夫人孩子去罗师傅府上吃喝去”?

“是啊是啊,我们可没你家良田千亩,我们还要吃饭呢”。又有几个史官喊道。

看这阵势,罗洪先混的着实不太得人心啊,平日里欺压下属大家都忍着,如今有沈坤这个愣头青一出头,大家顿时将往日里对罗洪先的不满,在顷刻间全然发泄了出来。

“你们,....放肆”。罗洪先气急败坏的大吼道。

随即开口说道:“你们还想不想干了”?随后望向了最先挑事的刺头庶吉士沈坤说道:“你只是区区一庶吉士,连个官位都没有,是谁给你的胆子妄议朝政,故意挑拨是非,引起馆内骚动,你还想不想通过散馆考试了”?

庶吉士并不是官,而是相当于硕士的文凭,此时的沈坤虽是官身,却无官职,相当于储备干部在中央党校培训学习,在翰林院经过三年学习后再参加毕业考试,毕业考试被称为“散馆”。其中,考试合格的庶吉士,授予翰林院编修、检讨等也就是继续读博士;考试不合格者分发各部任主事等职,或以知县优先委用。

因此,在明朝,进士和状元并不是士阶层的最高层次,士的最高层次是翰林。

进士通过朝考被选拔为庶吉士,庶吉士通过散馆再考取翰林,成为翰林才是天下读书人的终极目标。

从明朝中期开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庶吉士自进翰林院后便被视为“储相”,即入阁的储备人才。

翰林本身不是官,但翰林院是大明人才的储备地,大明二百七十六年,入阁者一百七十余人,十之八九出自翰林院。

这一连番的大帽子,扣得让周边还准备继续叫嚣的几人头皮发麻,再加上威胁的话,已足以让大多数庶吉士望而生畏。

张成见自己的同科好友受到了刁难,于是出面解围说道:“罗师傅息怒,沈坤也是因为一时气愤,心直口快而已,但绝对没有妄议朝政的想法,还请罗师傅切莫计较”。张成连连朝着罗洪先拱手。

“呵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闻名天下的三元郎啊,我说他沈坤区区一个连官位都没有的庶吉士哪会有这个胆子敢妄议朝政,原来是背后有你在撑腰,怎么?你在内阁混不下去了,现在回到翰林院了还想翻了天不成”?罗洪先难怪能在这翰林院称王称霸,这份颠倒黑白乱扣帽子的能力的确非比寻常啊。

先是乱扣帽子说妄议朝政,心中又说张成是幕后主使,这份罪名,抄家都不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