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为了着急赶工期,直接对资料随得随抄,缺乏统筹,以至于有大量的内容重复,前后记载矛盾,同一地名,同一人名,译名不统一,等等。

种种问题不胜枚举,以至于让后世许多想要重修这套史书的官方机构以及民间学着望而生畏,无从下手,所以直到今日仍然是老样子。

所有翰林们都知道这些问题,但机遇与挑战向来都是并存的,所以一听要让张成协助高拱修《元史》就明白这是卖了张成一个好,毕竟修好了功劳是两个人的,若是没修好,张成只是一个协助的而已。

张成与高拱两人都是博学之士,自然也是知道《元史》的问题,腿跑肚子里打转,只觉得天昏地暗,但是两人又均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若两人能将别人都做不到,不敢做的事情干好,那么将来优先提拔早日去往京中各部任职是指日可待。

第二天一早,翰林院刚开门,张成便与高拱两人带着干粮与水,一头扎进了文料库中的元蒙档案文献库房。

当打开那扇许久未有人问津的房门,张成环视四周,只见屋外加盖的参天大树遮档住了阳光,库房里昏暗而朦胧,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的书架,红漆斑驳,架上的书册卷轴大都古旧发黄,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历史与沧桑的气息。

望着浩如烟海的档案,高拱忍不住叫了出来:“妈呀,这么多!这得看到何年何月去啊”。

大明立国一百五十余年来,蒙元时期的资料典籍文献源源不断的流入这间库房,尤其是成祖皇帝朱棣六次北伐,缴获了大量的蒙元史料,但因为这《元史》已经是二次修成,来不及引用。当然更重要的原因便是,编纂人不懂蒙文,考定的功夫也不足,以至于一直以来都没有将这些珍贵史料用进史书之中。

肃卿兄,我估摸着,今后至少半年时间里,你我二人将投身这股纸堆中,看看能不能理出个头绪来!张成也被这面前堆积如山的史料典籍震惊了,不由得说道。

自从那日开始,这每日里除了修史之外,张成的心中还挂念着另外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便是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外放去地方上主政一方。

自己年前便已经给皇帝陛下上了折子,将自己的市舶司构思等的都写的一清二楚了,据说皇帝陛下已经恩准了,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外放,一点准信都没有,如何不能让他牵肠挂肚呢?

但是他初来乍到,也没有到处去打听,原先宫里司礼监的小太监冯保与他交好,时不时还能传递点什么消息,可如今自上次登闻鼓事件后,宫内戒严,除了几位司礼监大裆,其他宫内奴婢是一个也出不来,消息自然也是传递不出来。当然了外臣除了内阁的那么几位,其余的也是进不去宫。

这样一来,张成就犹如变成了瞎子一般。这天张成实在安耐不住了,申时三刻后,张成下班后,从翰林院中走了出来,也不回府,去集市上买了两样礼物,便径直前往徐阶的府上,想去打探一下消息。

“姑爷来了,快快请进,老爷正在府中”,徐府门前眼尖的门人一看到张成了,连忙热情的迎了上去,一手接过张成带来的礼物。

张成朝着那门人道谢后,便径直前往大厅走去。

脚踏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莎莎莎”的声音,不一会便走进大厅,大厅里一四十来岁中年人,身材不高,五官端正,眉宇间与鬓发微白依稀着岁月的痕迹,显得略有沧桑,却那双目光炯炯有神,徐阶正高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香茗细细品尝。

“见过泰山大人”,张成连忙行礼道。

“居正来了,今日怎么前来我这了,青玥呢”?徐阶见是张成,露出微笑说道。

“玥儿在家,今日学生刚散就直接前来恩师府上叨扰”。张成说道。

“这段时间回到翰林院中,可还曾习惯”?徐阶问关心的问道。

“一切都好,学生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请恩师指教”。张成说道。

“哦?若老夫所料不错,你是为了外放之事吧”?徐阶拈须微笑说道。

“恩师果然神机妙算,学生深感佩服”。张成见徐阶一眼就看穿他的来意了,着实令他惊讶。

“其实你的任命早已批下来了,只不过你知道是何种原由迟迟未能下发吗”?徐阶说道。

“啊”?这回令张成惊讶了。

“你的任命年前陛下就已经写了条子,命外放你去江浙重开市舶司,现在内阁讨论的,严阁老的意思是将你到底是放苏州知府,还是扬州知府,但新任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许赞可就不这么认为了”。徐阶隐晦的将其中的奥妙点了出来。

“许阁老的意思是,你年纪尚轻,又入翰林院时间太短,不足以担任一州府之长的重任,但这条子是陛下批下来的,又不能不办,所以许阁老的意思是想给你任一州府同知之类的贰佐官”。徐阶缓缓而道。

“啊”,张成心中骂道“这许老头我又跟他没仇,为何要这么阻拦我”。

“你也许是在想,你与那许阁老远日无怨,今日无仇,为何要如此为难你是吧”?徐阶好似能看穿张成的心思一般。

“还请恩师指教”。张成拱手说道。

“许阁老之所以被陛下从南京调过来不但入阁还担着吏部的重任,就是为了平衡严阁老的权势,所以先不论你是严阁老的门生,就单单论严阁老在内阁举荐你,就值得许阁老来反对”。

“再加上,你还是严阁老的门生,这就更值得许阁老反对了。如今这大明朝四品以下官员的调动任免大权,全部掌握在许阁老的手中,具体你的任命什么时候才下来,还得等严阁老和许阁老探讨的结果,具体还得吏部说了算,这点就是严阁老发话也没有用”。徐阶无奈苦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