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就在这时,一名绯袍太监与数十名东厂番役气喘吁吁的从午门内跑了出来,其领头的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只见其一把跪在陆炳的面前高呼:“奴婢见过祖宗”。

“可是陛下有何旨意”。陆炳问道。

只见陈洪起身举着皇帝陛下的金牌,高呼:“陛下口谕”。

“臣等恭请圣安”。这下轮到陆炳、夏言与一众文武百官等等朝着陈洪下跪了,当然他们跪的是嘉靖的金牌,跪的是嘉靖的口谕。即便如此,也让陈洪着实享受了一把众人跪拜的感觉。

“传陛下口谕,“用心打””。陈洪高声说到,就简简单单三个字。

这一下,让朝中百官都坐不住了,这是要人命啊。陆炳听完后,脑子内一片茫然。没想到皇帝陛下居然会下达如此严厉的惩罚。

原来这“用心打”三个字就涉及到锦衣卫廷杖的潜规则了。

古人的智慧是无穷大的,这廷杖用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实心硬木包铁倒刺所制,一样打在身上,为什么有的人打了一百廷杖当天晚上还能自己下床尿尿,一个月就恢复如初,而有的人区区二十杖就能打的终身残废,而还有的人仅仅受了十来杖甚至滴血未出却能打的一命呜呼呢。

这一切都来源于锦衣卫官军们日夜勤加苦练的绝学,这可是吃饭的手艺活,一些新进锦衣卫日夜拿着廷杖勤加苦练呢,怎么练习呢?拿一张宣纸铺在一堆砖头上,一杖下去,以宣纸不破,砖头尽碎为最高境界。

所以说,受廷杖这其中的关键不在于受刑人的体质好坏,而是行刑者的力道掌握。像一般廷杖执行之前,受刑者家人,同僚们便会花钱来打点打点。

若是长官没有特殊命令,那就随自己掌握力度了,其家属对自己打点的又充足,便随意糊弄一下就得了,保管受刑者回家了就可以下床走路。若是既没打点又有私仇的,那受刑者就算是完了,公报私仇明目张胆的干掉你那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必定是几杖下来,打的其筋骨尽碎而亡。

像陆炳方才喊道“打”,其实是卖外廷文官们一个面子,看似凶猛。这个“打”的实际上的意思就是“大家都别当真,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

所以每当收到如此指令的时候,行刑者都是看起来高高举起,实则轻轻放下,即便看起来是血肉模糊的,然而带回去抹点金疮药,当天晚上自己就能下床尿尿了。

但是这“用心打”就不一样了,用心打就是大家都得提起精神了,得认真了,动真格了,这每一杖都得打实了,所以这“用心打”体质好的,即便是不死,那也便是被打个半死兼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

这其中最厉害的便是那“着实打”,一旦碰上“着实打”这个指令了,那便是相当于“死杖”,任你长得哪怕是铜筋铁骨,几十杖下来,也得把你打的去见至圣先师。如果不把你打死,那受罚的便是行刑者自己了。所以这下大家都得尽全力,保管几杖下去受刑者便一命呜呼了。

这也是方才听到“用心打”后,百官与陆炳无不勃然变色的原由。

嘉靖帝从小便聪慧无比,对手底下的人这些把戏,弯弯道道都是清清楚楚,甚至于他还热衷于在廷杖时,向太监们、锦衣卫们暗示打击的程度,将这种私权明目张胆收归己有。甚至后期嘉靖朝廷杖时,还有明面上的圣旨直接标注着“着实打”或者“用心打”之类的字眼。

这时陈洪便站在木台上高呼:“陛下有旨,用心打,行刑”。

话音刚落,几乎同时六支刑杖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空气中都传来铁杖划破空气的声音。仅仅一下便听到沉重的钝器击打在肉墩上的声音,这一刻是血肉横飞,场面血腥的很,紧接着受刑人即便被勒住嘴巴,依旧发出杀猪似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场上官员无不面色肃然,目次欲裂瞪着广场中央,其中个别胆小的官员此时已然是闭上了双眼,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浑身上下冷汗直流。

“啪”......

“啪”......

“啪”......

“啪”......

廷杖每一次落下,都有无数血肉横飞,受刑者浑身抽搐,旁边计数的便在一旁计数:“一,二、三、四......十”,每每数到“十”,前面两个锦衣卫便会收杖退下休息,后面两个锦衣卫立刻接力而上,如此反复交替以保证廷杖的“质量”。

不知道已打到几十了,执行廷杖的锦衣卫都交替了数次,而场中受刑的三人,早已经在十来杖之后便痛的昏死的过去。任你杖下如雷,他们都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每一杖就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四十六”......

“四十七”......

“四十八”......

“四十九”......

“五十”......

随着这一声“五十”,百官的情绪也即将到达了崩溃爆发的边缘上了。此时不少官员带着宫廷太医们,冲进去准备救人。

“干什么,尔等想造反吗,给我拿下”?陈洪见百官冲了进来,连忙指挥着东厂的番役将百官围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都打完了还不准施救?非得等人死透了不成”?百官情绪在此时彻底爆发了,憋了一上午的火气,顿时发泄在这群东厂番役面前,甚至有不少血气方刚的年轻官员们直接与东厂番役干了起来。

就在这时,首辅夏言站起来大拍桌子指着骂道:“够了,你区区一介阉奴,有何权力竟敢殴打百官”。陈洪本来狐假虎威的在行使他的威风,享受到权力的快感,被夏言一拍桌子吓得一跳。

当听到夏言如此侮辱性的话语,他陈洪顿时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久久说不出话来。对面可是当朝首辅,百官之师,能与皇帝陛下硬刚的猛人,而他只是一个区区司礼监秉笔太监,哪怕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也不敢与夏言硬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