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满面的与一干同僚们喝得尽兴。一品大员已是位极人臣了,哪怕仅是从一品那也是无上之荣光啊。

台上的嘉靖帝,这时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朕今日要特别敬在场的一位大臣,他是谁呢?就是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毛伯温”。

说着便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说道:“毛爱卿,你可是大功臣啊,若没有你,何来北京城今日之安宁”?

毛伯温此时连忙站起来激动的说道:“微臣愧不敢当,谢陛下赐酒”。说着便准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慢着,毛爱卿劳苦功高啊。吕芳,拿朕的金樽来”。嘉靖帝叫住了准备一饮而尽的毛伯温,将自己的金杯倒上一杯酒递给毛伯温。

方才还欢快无比,有说有笑的众臣们,听完此话后,全部面色大变,露出惊恐之色。因今日宴席上无一不是饱读诗书多年,通晓古今大事之人。突然众人脑子里不约而同的想起来太祖皇帝当年的那句话:“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太祖实录》中有这么一段典故,相传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在宴请大臣之时,便用金杯让他们饮酒,在酒席上说了这句:“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当时那些大臣们均未在意,后来果真全部死在了太祖皇帝的屠刀之下。

熟读百书,聪慧过人的万寿帝君不可能没读过《太祖实录》这段典故,所以众人便明白皇帝陛下今日是故意的。

一看嘉靖拿了自己金杯给自己饮酒,毛伯温顿时想起了这段典故,脖颈后一阵凉意,打了一个激灵,吓得腿一软一把跪在地上高呼:“陛下饶命啊,微臣死罪”。

看着毛伯温被吓成这样,跪在地上,嘉靖此时心中爽快了许多,还假意说道:“爱卿这时作甚,快快起来,爱卿何罪之有啊”?

“微臣有罪,微臣死罪,请陛下饶命”。毛伯温被吓得不行了,连话都说的有点语无伦次了。

“爱卿今日是你的庆功宴,哪来什么罪,快快请起”。嘉靖再次假意的说道。还故意将“庆功”二字着重加了音量说道。

“陛下恕罪,今日陛下给臣加封的太子太保的封赏,微臣自认为德行不够,配不上,还请陛下收回”。毛伯温跪在地上差点给吓背过气了,连连说道。

“爱卿,这是为何?本次你守卫京师有功,这是朕特意给你的封赏”。嘉靖见目的达到了,便再次假意的说道。

“陛下,微臣德行不够,配不上这一品大员的官衔,臣恳请陛下撤回封赏”。毛伯温跪在地上坚持的说道。

“既然爱卿如此坚持,那朕若是不应,岂不显得朕无情了,爱卿快快请起吧”。嘉靖用那无奈的语气说出来,意思是你坚持不要的,我迫于无奈才收回的。

“那爱卿之杯酒还饮吗”?嘉靖继续说道。

“微臣不敢,微臣岂能得陛下亲自赐酒,还请陛下收回金樽”。毛伯温又一把跪在地上说道。

“毛爱卿真是高风亮节啊,那朕就准了,快快请起吧,别跪着了”。嘉靖笑着说道。

“宴会继续开始”。这时吕芳便出声喊道。

众位大臣们被刚刚这一幕吓的是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再动筷子了。这时嘉靖举起手中酒杯说道:“众位爱卿来共饮此杯。众卿都是国之栋梁,若是忠君报国,朕必有高官厚禄相赠,若是偷奸耍滑,蒙蔽君上,定将白刃不相饶”。

“微臣谨遵陛下教诲”。众臣皆饮过手中那杯酒,纷纷拜服于地,高呼起来。此时众人的心中顿时起了一阵阵的凉意,嘉靖方才是借着太祖皇帝的典故,敲打毛伯温,误让众臣以为陛下是咽不下这口气,故意敲打下毛伯温。

这下才纷纷明白,原来这最终的目的,却是借着敲打毛伯温告诫众臣,不要当朕是傻子。这份权谋手段玩的越发的是出神入化了,令在场诸臣无不胆战心惊,雷霆雨露皆出自天恩,不敢再生出一丁点不忠之意。

见台下众臣皆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拜服于地,嘉靖到此时才将心中的这口恶气算是全出了出去。便开始装作好人说道:“都跪着干嘛,今日是喜事”。

一旁的吕芳待嘉靖说完后,便心有灵犀的站出来高喊:“奏乐”。

大臣们这才站了起来,纷纷坐回原位,但绝不可能像刚刚那样欢快饮酒了。一个个坐那里不语,静静的看着场中央那些面容姣好的女子,跳着妖娆的舞姿,却是一个人都不敢动筷子。

嘉靖此时心情是好了,吃着肉,喝着小酒,在上面拍手大呼:“好”。

待宴席快要结束之时,嘉靖突然无厘头的朝着毛伯温问了句:“毛爱卿今年有六十五了吧”?众所周知毛伯温今年才刚满五十九。他毛伯温身为国朝大司马,嘉靖是不可能不知道其年龄的。

“臣,今年刚满五十九”,毛伯温不懂嘉靖突然莫名其妙是何意,便老老实实回答道。

“爱卿身子骨可还硬朗”?嘉靖假装关心的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年轻时常年带兵,身子骨还算硬朗,如今每日还可食三大碗饭”。毛伯温回答道。

“哦,那爱卿还得保重身体,好好辅佐朕的江山社稷”。嘉靖听完后,狭长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寒光说道。

“微臣必将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毛伯温依旧好似听不懂一样,连忙跪下表忠心。

“好,爱卿忠心可嘉”。台上的嘉靖见毛伯温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楞是听不懂自己的意思,就不再纠缠了。心中想道:“今日朕允你全身而退,你却不知进退,他日可莫怪朕手下无情”。

能做到二品大员的,个个都是人精,其实他毛伯温何尝听不出来台上的嘉靖帝想让他主动请辞呢,但他毛伯温宦海沉浮几十载,好不容易到达今日的高位,岂能是说舍去就舍去的呢?

所以只能捏着鼻子糊眼睛,装作没听懂一样给皇帝陛下一个劲表忠心。当然今日他毛伯温不舍这高官厚禄,他日悲惨的下场其实也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