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晓没想到徐铭真打算替人开刀,要知道历史上真正能替人开刀而不死的,也只有三国时期,华佗替关羽刮骨疗毒这一个例子。

三国距今都已经数百年了,这期间出过不少医术名家,但是却没有一个是开刀成功,且能保住病人性命的例子出现,至于让病人丧命的原因,至今在大唐还是个未解之谜。

因此,徐铭一句“治病救人,开刀放血”看似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传入龙九空师徒耳中,却无异于是在明说,他要杀人请提供凶器。

龙九空望着徐铭,久久不能言语,他顿时觉得徐铭在治病救人上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想法似乎都与医学界常识大相违背,甚至与正常人的世界观都完全不同,呈现出两个极端。

开刀救人,开刀岂能救人?这分明就是在杀人,他完全不知道徐铭是何处来的自信,自信其有替病人开刀的实力,自信其有救下病人,使病人开刀过后而不死的信心?!

思虑至此,龙九空自然不可能坐视徐铭胡来,于是赶紧出言对其相劝道:“师傅,您请三思,自古以来开刀便是医家大忌,就算现在患者情况危急,你我也不能为了强制救人而失去理智啊,毕竟这开刀救人法,根据史料来看也只有神医华佗一人成功罢了。”

徐铭闻言明白了二人的担忧,但是这种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首先,他只是准备在孙小月小腿上开一条小口而已,并不会划到动脉,因此并不会令其失血过多。

其次,他大致也能明白开刀是大唐医家禁忌的原因,因为致死率太高了,这并不是医者技术本身的问题,而是大唐环境所决定的。

大唐虽然乃是崋夏历史上第一个盛世,经济文化都空前繁荣,但终究还是古代,对于科学的认知,以及医疗的认识还是极为浅显。

在没有消毒水,没有口罩,没有防护服,没有专业工具,甚至没有基本抗生素的唐代,想要替病人开刀而不死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毕竟人的皮肤被划开后,伤口部位就失去了基本防护,变得极其脆弱,稍微沾一点细菌就有可能被大面积感染,因此在消毒意识都还不健全的唐代,开刀死人实在是太过正常。

而徐铭作为受过21世纪高等教育的学生,自然深知这些基本的医学常识,因此就可以全面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

至于消毒,虽然唐代的酒乃是自然发酵,度数比较低,只有十来度,不能达到酒精于高度白酒的程度,但是完全可以用火烤水煮所需用具来替代。

因此,他完全不担心孙小月的伤口会因为消毒措施,以及后续治疗清洁措施不完善而导致感染的问题。

徐铭看了看龙九空,又转眼看了看王晓晓道:“你们放心,有我执刀,让患者就不会死亡,快去准备所需用具吧,我需要针线,剪刀,以及短剑或者短刀,最好三者都是银制的。”

“为什么都要银制?”龙九空闻言心头又多了个问号,因为大唐大多数生活金属用具都是铁制品,银制品几乎都是奢侈品了,只会用来作为摆件,谁会拿来用?

徐铭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轻叹一口气,随后再朝龙九空反问道:“我且问你,你知道为何我们针灸用的针会是银针吗?”

“是因为银针不会生锈啊,而且韧性比之铁针更好。”龙九空很是自信地回答道,他研究针灸一道多年,对于这个基础问题的答案,还是极为有把握的。

徐铭却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挂着笑容道:“其实你只说对了部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银制品有利于伤口的复合,如果不信,你回想下你身边有没有用铁针的医者,他们治疗的患者针灸伤口,是不是比银针相对恢复慢一些?”

龙九空闻言在脑海里回想了片刻,得到的答案使得他震惊,以前他的确未曾注意过,但是经过徐铭提点,他的确想起身边那些用铁针的医者,的确患者被他们诊治后,针灸伤口需要两三天才能恢复,而银针则只需要一天。

“可是银制品都是奢侈品,我们去哪里找?”龙九空知道徐铭的用意后,再次泛起愁容,这银制品可不是烂大街的货色,要知道一柄银制短剑,恐怕就已经价值好几十两了,远非一般人家可以拥有,更别提三样都要银制了。

“刘府就有,待我去给你们取来。”刘僻见徐铭解释清楚银制品的用处,随即便开口回答道,然后转身走出了客房。

见刘僻去取所需之物,徐铭趁着这个空档,便朝着龙九空师徒道:“来,帮忙取一下针,我们将她全身毒素逼往小腿集中。”

说完,徐铭便抬头取了刺入孙小月曲池穴的银针,银针被取出后,肉眼可见其皮肤下有着一个深色块状物,正朝着其小腿的三阴足移动,当块状物到达三阴足穴时,徐铭又将银针插回了曲池中。块状物处在三阴足穴外围,进退不能。

然后徐铭又将内关穴的银针取下,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当内关穴的深色块状物到达三阴足时,徐铭又将银针刺回了内关穴中。

接下来便是中脘、足三里等穴位,同样的方式,徐铭与龙九空重复了数遍,最后孙小月半只小腿都呈现出暗紫色,里面全部是马钱子的毒素。

而孙小月其他地方则完全没有了才开始时的模样,那令人骇然的青色与乌色皮肤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脸色与正常的肤色,这证明徐铭的方法已经奏效,他们已经将孙小月体内的毒素尽数引到了其小腿中。

此时的孙小月整个小腿显得浮肿,像是被什么东亚重击过后,形成的水肿一般,在浮肿的皮肤表面,还可以望见分布不均的青紫色。

就在徐铭与龙九空取针完毕后不久,刘僻也拿着大小不一的工具进了客房,分别是短剑,剪子,以及一个根针,全部是银制品。

见刘僻返回,徐铭当即对龙九空与王晓晓说道:“将患者放平,我顺便找个盆来,等会我开刀时,你们就将她摁住,不要让她乱动。”

说完,徐铭接过刘僻手中的短剑,短剑约莫二十分,锋刃看起来很是锋利,割开表层皮肉不是问题,徐铭将短剑放在蜡烛上炙烤,银制品导热性很强,因此徐铭并未炙烤多久便感觉到烫手,而剑刃则已经泛红。

他赶紧将其拿开,握在手中让其自然冷却,准备等其冷却之后再为孙小月放血。

王晓晓趁着徐铭炙烤银剑时,已经找到了一个铜制洗脸盆,她将洗脸盆放在了床下,随后便替徐铭将银针用线穿好,龙九空则替其炙烤银剪刀,三人分工明确,很快便准备就绪。

约莫过了半刻钟,徐铭略微感知了一下,发现银剑已经冷却,便对刘僻与王晓晓道:“开始吧。”

话毕,徐铭拿着银剑,龙九空师徒则将孙小月的小腿拿下病床,挪来桌子让其放置在桌面上,龙九空摁着孙小月的肩膀,王晓晓摁着孙小月的双脚,铜制洗脸盆则横在孙小月小腿之下。

“可以开始了!”龙九空做好了准备,便开口提醒徐铭道,王晓晓也朝着徐铭点了点头。

徐铭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尽量保持心境平和,他虽然出身医学世家,但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给人开刀,并且还是在如此没有成熟开刀条件的情况下,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开刀已经是救治孙小月的最后一步了,他自然不可能退缩。

因此,徐铭手持短剑,蹲下身来,将刺入孙小月三阴足穴的银针取下,随后拿起银制短剑,慢慢将其嫩白若雪的小腿皮肤划开一条口,血液先是缓缓渗出皮肤,紧接着便是顺着刀刃流下,一点点低落在盆中,全部血液都呈现出暗淡的黑色,没有半点活性与生机。

终于,徐铭加大了力度,猛的一划,只听得一声沉闷的撕裂声传来,紧随其后的便是黑色的血液哗一声流入盆中,最后便是滴答滴答的血液滴落之声。

房间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流出来的血液分明不多,但是却很难闻,像是一盆腐水一般,完全不像是从活人身体里放出的血,倒像是从死人身上流出的尸水。

待到鲜血滴落得差不多,徐铭才将银针拿了过来,将其穿入孙小月皮肤中,一针一线慢慢将其伤口缝合完整。

这个过程用了整整一刻多钟,期间孙小月多次疼得抽搐,都被龙九空与王晓晓摁得死死的,这才未曾将缝好的线给崩断。

当最后一针缝好,徐铭给线打了个结,然后再用剪刀将其剪断,直到剪短针线,徐铭才长长舒了口气。

开刀过程圆满结束,徐铭起身朝着孙小月惨白的脸望去,孙小月已经被疼醒,徐铭看向她时,那沾着些许泥污的少女脸庞上一双晶亮的大眼也正望着他,二人相视一笑,但少女的笑容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牙冠紧咬,强忍着开刀带来的剧痛。

“师公真乃神人也,竟然真替人开刀成功了,这可是堪比神医华佗的神技!”

王晓晓望着眼前已经苏醒的少女,满是震撼地说道。

正当徐铭准备回答她时,龙九空的急迫之声却再次传来。

“她母亲……她母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