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如此？”
皱了皱眉头，李泰再一次平静地问道。
就像是在重复确认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千真万确。”
乌地也依旧安静地站立着，没有丝毫慌乱。
“好一个千真万确！”
“是你逼我的。”
微眯着双眼，李泰的声音愈发冰冷。
“杀光他们！”
锃！锃！锃！
早就按奈不住的杀意的金吾卫如同出闸的猛兽一般，当寒刀出鞘的那一刻，便已经悍然朝着身前那几名吐谷浑的侍卫冲了过去！
身披甲胄，手持寒刀的他们再一次展现了无比可怕的实力！
噗嗤！噗嗤！噗嗤！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一阵阵刀尖入体的沉闷声音，偌大的庭院内，除了乌地也本人之外，便再无站着的第二人。
那些吐谷浑的侍卫……干净利落地变成了一具具死尸。
鲜血从他们的咽喉处，从他们的口鼻处，从他们的心口处汨汨流出，就像涓涓细流的小溪，流过身上的甲胄，滴落在地上，将沙土的颜色变得深沉而湿润。
“呵呵。”
李泰缓缓朝着乌地也走去，嘴角露出一抹极为残忍的笑意：“知道为什么……孤王要留你一条性命吗？”
手足同袍被人悍然杀死在眼前，乌地也的脸色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小臣……不知。”
他面无表情地答道。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你不知道？”
闻言，李泰极为猖狂地仰天大笑道：“既然你不知道……那么，孤王便让你知道。”
“孤王要你活着……”
“活着看见我大唐的铁骑踏破吐谷浑的那一天！”
“孤王要你活着……”
“活着看见我大唐的刀锋屠尽你吐谷浑族人的那一天！”
“孤王要你活着……”
“因为，你将是天下间唯一一个活着的吐谷浑人！”
轰隆隆！
终于，一直面无表情的乌地也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噩耗，脑海中不啻于惊雷炸响一般！
再也不复方才的平静与波澜不惊，脸色骤然惨白一片！
就连身形也没能控制住，打了个趔趄，不由倒退了半步！
望着那桀骜不驯的身影，望着那冷若冰霜的脸色，望着那杀意凛然的眼眸……
乌地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当他接到那封信的时候，当他看见信中所言，一名在旅贲军里当值的吐谷浑人竟然反手刺杀那位晋王殿下的时候，当那封信告诉他野苦草便是瘟鬼之毒的解药的时候……
他便已经早早地做出了选择。
既然事已至此，这位吐谷浑使臣，已经彻底没有了回头路。
他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
眼眸之中，渐渐失去的光明。
“绑起来，回头交给晋王处理。”
李泰朝着两位金吾卫挥了挥手，命令道。
转而自己却低着头，朝地面查看了起来。
因为此时此刻，一串通往枯井的奇怪脚印，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起来，脚掌并不十分宽大，绝不像是个吐谷浑人留下的。
沙土上的鞋印更是与一般吐谷浑人穿得皮靴有所不同，反倒像是唐人的步履。
唐人的步履？
念及如此，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方才拿着搜查令，进入此间的那位国子监学生，狄仁杰。
脚印沿着地面一直向前，却恰好消失在了枯井的边上。
而且并没有返回的迹象。
此时的枯井却早已涌满了甘甜的地下水，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李泰皱了皱眉头，四处巡视了两眼。
他看见了绑在枯树上，断裂的麻绳。
他看见了倒在水井边，干燥得没有一丝水渍的木桶。
最重要的是，他看见了井下，并不平静的水面。
“陈左，将翻墙用的绳索拿来！”
李泰的脸色骤然剧变，大喝一声道。
一旁的亲卫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找到一名携带绳索的金吾卫，便立刻跑了过来。
“捏紧了！”
来不及时间作过多的解释，李泰迅速将长绳的一端系在自己的腰间，只听‘扑通’一声，整个人便悍然跳进了水井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魏王殿下！”
“魏王殿下！”
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从震惊之中缓过劲来的陈左额头上顿时泛起冷汗，背脊被打湿了一片！
如此狭隘的井口，凭借自己粗壮的身形，跳下去，不仅没能救起魏王殿下，反倒是会堵住通往水面上的通路！
万般无奈的他，除了在井口干着急之外，似乎也只有对着井内不停地喊叫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被炸起水花的井面再一次归复于平静。
井底漆黑一片，没有人知道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越来越多的金吾卫朝着井边聚拢，或是神色慌张，或是眉头紧皱，或是低头俯首，极为认真地望、观察着井内，注视着随时可能荡漾起的涟漪……
“陈左，等什么！”
“还不把魏王殿下拉上来！”
一名金吾卫面色不善道。
“哈哈哈！”
“你们的魏王殿下……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还没等陈左答话，庭院内却骤然惊起了一阵幸灾乐祸的大笑。
想起井底下波涛胸涌的暗流，想起那位此时怕不是已经葬身于此的三个唐人，乌地也的笑声愈发放肆，愈发猖狂。
“想要灭我吐谷浑的族人？”
“不仅仅是长安城的唐人，就连你李泰也将死于此地，化作一具沉尸！”
他目眦欲裂，极为怨毒道。
理所当然，这样的言语很快便激怒了手持刀兵的金吾卫们，他们转过头，怒目而视着。
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冰冷弑人的杀意。
但……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动手！
因为，他们的魏王殿下还依旧落于井下，生死未卜！
金吾卫们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怒意，沉默着，将手中寒刀牢牢紧握。
抓着刀柄的右手更是青筋暴起，十指发白。
庭院内陷入了一片极为可怕的沉默之中。
就像是被点着了引信的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瞬间爆炸！
咕嘟咕嘟咕嘟！
咕嘟咕嘟咕嘟！
正当此时，井底却传来一阵水泡翻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