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线从窗外射入，打在木楼的地板上。
五层楼内，一片死寂。
知晓真相后的众人一句话也说不出，脸上的万分震惊之色，迟迟未能散去。
没有人能想到自己竟然见到了远在天边的那位存在，更没有人想到那位的赌术竟然如此厉害！
“诸位，此事便交给我齐某人吧。”
“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也会给昨夜里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
言尽于此，黑袍中年人便匆匆下了楼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
……
朱雀门下。
洪正德望着那群素不相识的长安城百姓，口中说不出的悲伤凄绝。
“大人，吾等既然敢于来此，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名身着灰袍的少年郎极为认真地说道。
“老身……再无几年活路，趁着手脚尚且利索，便给大人添麻烦啦！”
“若不是晋王殿下将药剂送到我家中，我娘早已身死，此等大恩，若是不报，简直枉为人子！”
众人看出了洪正德眼中的为难，于是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沉默良久。
身为唐人的洪正德自然明白这些长安城百姓有者何等坚韧的意志，他知道自己劝不走他们，但是他更清楚……自己同样开不了口，让他们拿出自己的性命，拼死拼活。
毕竟，昨夜里，就连那些训练有素，身形健硕的青壮都没有全身而退，又何况他们呢？
“诸位，此事不如交给我？”
正当他踌躇之际，朱雀大街传来一阵极为洪亮的声音。
众人纷纷回过头去，望见一名衣着黑袍，如书生般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
就像是突然出现一般，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没有理会众人，中年男子平静地朝着洪正德走去，他拱了拱手，说道：“地振高冈，一派西山千古秀！”
话音刚落，洪正德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此乃晋王殿下留下的密语，知之者甚少，除非……
心念及此，望向中年男子的眼神，不由地多了几分敬意。
他颤抖着嗓音，断断续续道：“门……门朝大海，三……三河河水万年流！”
“你是齐……”
“不错，洪监正，草民齐四参见大人。”
中年男子缓缓说道。
齐四？
闻言，衣着灰袍的少年郎不由地吞咽了几口口水。
拄杖的老妪颤颤巍巍着身子，好奇地看了两眼中年男子。
而一些被裹在白袍内的壮汉更是高声喊了两个字：“帮主！”
作为长安城的百姓，可能不知道皇宫里的那位唐皇究竟叫什么，甚至不知道皇宫的大门朝哪边开，但无论是老妪或是少年，无论是安仁坊的剃头匠还是永阳坊的挑夫，都必然听过一个人的名字……齐四。
因为他是整个长安城最大的帮派，鱼龙帮的帮主。
说到帮派便不得不提到‘不良人’。
所谓‘不良人’听起来像是在说一些游手好闲，只晓得坑蒙拐骗的地痞流氓，帮派份子，又或是混混头子。
实则不然，由于武侯铺的卫士与彍骑数量有限，依旧无法管理整座长安城的治安，所以便需要发展更多的人手。
而这些人，不属于京兆府，也不归于武侯铺，他们的成分也极为复杂，是谓‘不良人’。
齐四，便是整个长安城最有权势的不良人。
“诸位，不如卖我齐四一个面子，就此离去如何？”
“说句不客气的话，诸位疲惫了一夜，此时若是一意孤行，万一送慢了药，害死了人，可就酿成大祸了！”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极为认真地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很快也听出了几分不可违抗。
想起眼前这位乃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爷’，想起此人在道上行事极为心狠手辣，又莫名地想起此人倒是言出必践，一诺千金的性子……
于是，少年低下了头，双手握拳，十指发白，似乎极为不甘心。
但却……只能选择沉默。
“就凭你齐四这些年的名声，老身便信你一次！”
老妪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蹒跚着离去。
“诸位能在家中相安无事，便是替晋王殿下分忧解难。”
望着迟迟不肯离去的少年郎，齐四再一次出声劝说道。
这位杀伐果断的帮派头子能够苦口婆心至此，也算是极为罕见了。
终于，三言两语之下，从黑夜而来的长安城百姓们纷纷散去。
然而，却有一位年轻小伙，依旧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去。
“还不走？”
齐四极为不悦道。
年轻小伙裹着甲胄一般的白袍，抬着头，眼神中露出一丝怯怯。
“不走！”
“晋王殿下救了我娘！我这条命便是晋王殿下的！”
“不走就是不走，说什么也不走！”
他极为执拗地说道。
“你不怕……我把你宰了？”
“怕什么！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年轻小伙捶着胸口，极为傲然道：“你杀了我，晋王殿下绝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
齐四冷笑一声：“还懂得拿晋王殿下唬人。”
“既然如此……”
“那你便是我齐四的兄弟了。”
“啊？兄弟？”
年轻小伙极为骇然道。
“怎么？不愿意？”
能成为鱼龙帮帮主的兄弟，这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年轻小伙急忙改口道：“愿意！愿意！”
“自然愿意！”
“小弟赵良拜见大哥！”
齐四笑了笑，从拢袖之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年轻小伙。
与此同时，脸上的笑意转而变作万分的凝重。
“去京兆府的门口敲擂鼓。”
“一炷香内，把这封密信送给京兆府府尹。”
“不许给别人看，不许打开看，只能给京兆府府尹本人。”
“如若不然……”
齐四停顿了片刻，极为凝重道：“整个长安城便会毁于一旦，届时，你赵良便是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
死死捏着手中的密信，年轻小伙猛地吞咽了几口口水。
恍惚了片刻，只见他迅速扯下裹在身上白袍，光着脚丫，踩在水里，朝着城东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