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唐帝国的日渐强盛,贞观十年三月,吐谷浑王诺曷钵派遣使者入长安城,以表明尊大唐为宗主国的地位。

太极宫两仪殿内。

“乌地也参加陛下!此次奉王命,前来觐见,以示臣服之意。”

一高大威猛,身穿胡服的汉子跪在大殿的中央,沉声匍匐道。

听闻此言,无论是端坐于皇位的唐皇李世民还是站在两侧的朝中大臣,却是极为平静。

没有一丝骄傲的情绪。

因为,他们是唐人,而他们所处的唐帝国本就是世上最为强大的帝国。

在他们的心里,外邦臣服于帝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不过,为了表现出帝国的非凡气度,他们神情肃穆,沉默而庄重。

“杀人啦!杀人啦!陛下!”

“九皇子,杀人啦!”

但却是在这样一个极为庄严肃穆的时候,两仪殿的门外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

“何人喧哗?”

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位身穿官服的老者。

那人正是太医署的太医令,匡溪。

而从五品之下的长安城官员,每月只有两次的早朝机会。

所以,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匡溪面露惶恐,匍匐在殿前的高槛上,颤颤巍巍道:“陛下!陛下!”

“九皇子……九皇子……他……杀人啦!”

“嘶!”

闻言,朝中众臣 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复平静。

吏部尚书高士廉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兵部尚书侯君集手中的象牙笏板跌落在地,惊起‘啪嗒’一声脆响。

谏议大夫魏征更是极为震惊,一步踏前,挡在了吐谷浑使者乌地也的身前,躬身道:“陛下!兹事体大,还请速速前往承恩殿,一探究竟!”

众朝臣理所应当地忘记了那位跪在殿中的外邦使者。

“散朝!”

李世民更是面色铁青,威严一声。

骤然起身离去。

跪地的乌地也心中极为不快,心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吐谷浑的使者,远道而来,纳贡臣服,这些唐人却一个个极为平静。

而那所谓的九皇子不过是杀了个人罢了,反倒是尽皆慌乱不已,更是将自己这名使臣无视得一干二净。

尽管如此,他却只能匍匐。不敢表露丝毫不满。

因为,唐人向来骄傲无比。

在他们的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家的事更重要。

与外邦的使臣相比,别说是一位皇子杀了人,就算是一只鸡生了病,那也得先治了鸡瘟再说。

出了两仪殿,朝着东宫的承恩殿行去。

唐皇李世民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身边跟随着的一众大臣内侍们,不自觉一路小跑起来。

想着自己近些年来,越来越不着调的小儿子,想着他不学无术,根本无心于治世之道,成天到晚只知留恋于将作监,军器监,又或是尚食局,太常寺这些奇怪地方……

这位帝国的掌权者,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而且最为可恨的是,凡是那劣子所到之处,可谓是雁过拔毛,兽走留皮,或是太常寺的草药,或是将作监的新颖器具,又或是尚食局的珍馐海味,统统被搜刮一空,竟连半滴也不留存!

可谓是宫中的一大祸害!

但是,由于李治能窥得天机,预知天灾的恐怖能力,这些顽劣之事,李世民也权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连朝中的大臣也不敢多加指责妄言。

可今日……是杀人呐!

偌大的承恩殿石阶上,聚满了太监与宫女。

各个皆是神色慌乱,惶恐不安。

或低头啜泣,或来回踱步,或哭天抢地……

但谁也不敢打开那扇殿门,只得站在外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

“全万机!把殿门撞开!”

李世民冰冷地说道。

全万机乃是唐皇身侧伺候的宦官,当初李世民还是皇子的时候,全万机便已经伺候在旁,如今李世民已成为大唐天子,全万机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稳坐内侍监的监正之位。

“谨遵圣命。”

这位宫内的大太监躬身拜服道。

随即便领着几名金吾卫,极为粗暴地拨开了堵在门口的宫女太监……

那些惶恐的下人们一见到来人,更是吓得魂不守舍,纷纷跪地,浑身颤栗。

嘭!

随着一声巨响,宫殿的大门被瞬间撞开!

一股极为苦涩的刺鼻气味从中传出。

站在殿外的一众大臣纷纷掩鼻,有的甚至弯腰作呕,实在难以忍受。

作为一国之主的李世民自然不可能在臣下面前展露出如此失态的举动,他皱了皱眉头,强忍着一步踏入了殿中!

然而,承恩殿内的景象却让他脸色骤然剧变!

空空荡荡的大殿里竟然找不到一个像样的物件!

没有紫檀木的装饰家具,没有雕刻精美的玉雕,甚至连床都没有……

不仅如此,黑色的药渣铺满了整个宫殿。

十余个被火烤得漆黑的砂锅沸腾不止,从中传来极为浓郁的苦药味道。

这哪里是像是位皇子居住的宫殿,简直就是个废弃的烂药房!

年幼的李治似乎并没有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父皇流露出太多的惊惧与惶恐。

他靠在殿内的铜柱上,抻开双手,伸了个懒腰。

“总算是成了!”

“不论如何,两个月之后,应当能避免灾祸发生了!”

李治喘着粗气,低声呢喃道。

望着自家幼子手里还未放下的银针,望着身前那位昏死过去的赤裸老者,又想起放在太医令匡溪的惊天急奏……

李世民的双眼不由地微眯了起来。

眼中寒霜渐起。

“稚奴!太医令匡溪于两仪殿外,奏起你杀人一事,何以解释?”

他冰冷地问道。

听闻耳边传来的威严质问,李治这才缓过神来。

他抬起头,用略显稚嫩的双眼望着自己的父皇,缓缓躬身拜服道:“我想……太医令可能是误会了。”

“误会?呵呵!”

李世民指着那昏死的老者,冷笑一声道:“若是误会的话,他岂会不顾礼法,跑到两仪殿门口,大声喧哗?”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来人呐,将之押入宗正寺!”

“贬为庶人,秋后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