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卫生院大门外面,程华毅停下摩托车,拿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妈,我已经到了你们卫生院的门口,你有空出来接一下吗?”

程华毅也有很多天没有见过母亲了,她太忙了,就算是想跟她视频聊一下天,她都说没有空,还在工作。他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更担心她感染到新冠病毒。

没过多久,莫芳与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人走出来,那是洪院长。

此时已经是午后两点,太阳正猛,晒得程华毅的脸庞红通通的。莫芳看到面前隔着三米距离远风尘仆仆的儿子,心里不由一疼:“华毅,你吃午饭了吗?”

“没呢,我们在市里卖完菜后,都是直接赶回家。市里的东西太贵了,村民们都说还是回家吃省钱。”程华毅憨笑着。

洪院长望着疲惫的程华毅暗生感动,多好的人啊。落西村的这些村民舍不得在外面吃快餐的十来块钱,但舍得给他们卫生院捐了一万五千块钱的医疗物资。

他们,是好人!

莫芳听了更加心疼:“那你赶快回家吃饭吧,东西放在地上就行。”

程华毅点点头,交代袋子里面的物资之后,心疼道:“妈,你太憔悴了,要注意休息。”程华毅发现不但母亲的母亲红红的,连洪院长也是如此,可见他们都没有休息好。

“唉,我们现在人手严重不足,一个人顶三个人用啊。”莫芳叹着气,“不说了,你赶快回去吃饭吧。”

这时,卫生院里面传来尖叫声:“洪院长,外面有险情,您赶快开救护车去接人。”

“好,我马上去。”洪院长不再多说,双手提着那些医疗物资,歉意地瞥了程华毅一眼,然后快步往里面跑。

因为洪院长跑得太快,右脚一个滑扭,整个人摔在地上。

“洪院长。”莫芳吃惊大叫着。

“我没事。”洪院长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着里面跑。

程华毅奇怪问道:“妈,洪院长还要开救护车?卫生院不是有专职开救护车的司机吗?”

“唉,不够用啊。县里增援我们几辆救护车,但是没有增援我们司机,平时都是我们医院会开车的工作人员去开。可我们医护人员本来就不够用,非常麻烦。”莫芳头疼道。

程华毅眼睛一亮,主动请缨:“妈,要不我暂时过来卫生院开救护车吧?”

“你过来?”莫芳有点心动。儿子在城里是开货车的,开这救护车是小事一桩,“我问一下你爸吧,看他的意见如何。这里很危险,就算是开救护车,也有很大的风险。”

“我不怕。”程华毅摇着头说道。

莫芳见是这样,便拿出手机给程大刚打电话。

“哎呀,莫芳同志,难得见你主动给我打电话啊,是不是想我了?”程大刚涎着脸问道。

“程大刚,你正经一点,儿子还在身边呢。”莫芳红着脸啐道,“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他早就应该这样做了,非常时期天天缩在家里,不像一个男人啊。”程大刚一听,生气地大骂着。

莫芳见是这样,挂了手机对程华毅道:“那你准备一下吧,明天过来上班,你也要跟晓瑜说一说,让她多多理解。现在我们卫生院人手非常不足,什么人都缺。”

“这个没事的。”程华毅不以为然。贾晓瑜又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哪管得了他呢。

于是,程华毅骑着摩托车回到落西村,便听到广播里传来程大刚响亮的声音:“村民们,一方有难,八方增援。现在我儿子程华毅要去镇卫生院当救护车的司机,所以以后村里有什么事情,就不要找他了。”

程华毅听了暗暗蹙眉,这个父亲也真是的,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免吹一下牛皮。

回到家里,程华毅把摩托车停好,见贾晓瑜一脸复杂地坐在厨房边上的椅子上。

“噢,我跟你说一下,明天早上我就去镇卫生院那边帮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煮我的饭菜,可以轻松一些。”程华毅笑道。

“我已经听到你爸在广播说了。”贾晓瑜有点生气地说道。这个男人,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打电话跟她商量一下,直接就决定了,让她心里气愤。

不过,贾晓瑜也佩服他。这些天她在村微信群里看到,镇卫生院收治了不少感染病毒和疑似的病人,大家谈虎色变,有其他病都不敢去镇卫生院了。而现在程华毅居然要去那里工作,可见有多危险。

唉,程家这三个人,真的是非常让人敬佩。在疫情面前,他们一家没有躲避,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别人。刚才程大刚在广播里说了,虽然程华毅不是医护人员,但他可以去做后勤工作当司机。

开救护车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与病人同一辆车,万一感染了呢?贾晓瑜不敢想下去了。

“你知道就好,还有饭吗?我肚子饿。”程华毅瞥了一眼厨房。

“你还没有吃午饭?”贾晓瑜吃惊问道。

“没有,舍不得吃,市里的东西太贵了。”程华毅摇摇头。现在与以前不一样,以前他还有工资,出差回来,还可以到饭店吃一顿。但现在口罩那么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疫情才好转,他能省还是省。

贾晓瑜听程华毅这样说,不知为何,感觉心里特别难受。“你是怎么搞的?都还没有吃饭,一回家就应该赶快说啊?”贾晓瑜气愤地骂着。

程华毅没有回答,立即钻进厨房里。

“我帮你热饭菜。”贾晓瑜骂归骂,可还是手脚麻利地进到厨房热着饭菜。

贾晓瑜见程华毅在吃饭时,责怪道:“你要去镇卫生院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为什么要跟你说?”程华毅抬起头,奇怪地看着贾晓瑜。

“你——”贾晓瑜一下子语塞了。这个可恶的傻子,居然说这样的话,“你,你欠我的钱啊,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的六千块钱怎么办?”

经贾晓瑜这一提醒,程华毅才想起自己欠她六千块钱,而不是两千块钱。

傍晚,夕阳西落,落西村被笼罩在最后的余光中。小鸟跳跃上枝头,时不时发出欢快清脆的鸣叫。

程大刚挺直胸膛哼着小曲,迈着大步回到家门口。虾叔还是像以前那样端着饭碗坐在门槛边上吃饭,程大刚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但又拿他没有办法,毕竟他没有出到门外。

“村长,华毅比你有能耐啊,他也去负重前行了。”虾叔一边咬着盐焗鸡腿,一边笑道。

程大刚一听就生气了:“虾叔,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什么叫华毅比我有能耐?他只是去镇卫生院当临时工而已,没我这个村长厉害,我可管着一千多人呢。”

“那不一样,华毅直接接触新冠病毒,你没有。”虾叔又给程大刚泼冷水。

“虾叔,你今天是怎么了?脑袋没水了?怎么老针对我?”程大刚觉得心虚,不再与虾叔多说,往着家里走。

一时间,程大刚的胸膛挺不起来了。虾叔说得没有错,一家三口,两人都直接接触新冠病人,都是负重前行。可他呢?程大刚越想越不是滋味。

晚上,程华毅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下午时,母亲给他打了电话,说洪院长非常高兴他过来镇卫生院帮忙,工资按临时工计,不会亏待他。

程华毅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在家里种菜运到市里卖,一个月赚的钱比在镇卫生院当临时工要高很多。所以,他现在过去镇卫生院图的不是钱和名,只是想着帮助一些有需要的人,希望他们度过困境克服疾病,能赶快好起来。

“需要我帮你收拾吗?”门口处传来贾晓瑜温柔的声音。

“不,不用。”程华毅吓得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谁知道她帮自己干活要不要钱啊?

贾晓瑜白了程华毅一眼:“你看你,毛手毛脚的,还是让我来吧。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用你给钱,行了吗?小气鬼。”说完,贾晓瑜把程华毅推到一边,捡起地上的衣服收拾了起来。

男人收拾衣服就是乱,行李箱里的衣服东一件西一件,然后就硬塞进去,让人看了就如罐子里的咸菜。

贾晓瑜很快就把程华毅的衣服给折叠好放在行李箱里,她才放心地站起来:“怎么样?比你收拾得好多了吧?”

“嗯。”程华毅点着头,“我不是小气,我是真的没有钱了。”

“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现在不催你还钱。”贾晓瑜又白了程华毅一眼。

程华毅拉好行李箱的链子,松了一口气。明天一早,他就要离家去镇卫生院。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不过可以看着母亲,他的心就安定不少。

这些天,程华毅能感觉到父亲对母亲的担忧,怕她的体力支持不住。明天他过去照顾母亲,一切都会好起来。

就在程华毅把行李箱推到房间角落里时,贾晓瑜对着他的后背小声道:“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