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刚在广播里大骂一些不听话的村民后,怏怏不乐地回家了。他有点怕面对贾晓瑜,毕竟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门,就被他害惨了。

回到家门口,虾叔从屋里走出来。“村长,你今天没有说你是村长程大刚,是程华毅的父亲了?”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吗?”程大刚气愤地瞪了虾叔一眼。这个虾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都得罪了贾晓瑜,还说自己是村长,岂不是火上加油吗?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啊,我算过,你每次广播一般都要前后各说一次,有时中间还重说一次,一共三次。可你今天一次都不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虾叔摸着脑袋,一脸的奇怪。

程大刚气愤地问道:“玄机你的头,你怎么不戴口罩就出来了?”

“我与你隔着两米的距离,不怕。”虾叔笑着坐在门口,拿起水烟筒抽了起来。

“两米距离也不行,病毒可以在空气中传播,你赶快进到屋里。”程大刚心里正烦,被虾叔揭了老底,心里肯定非常不开心。

虾叔无奈地站起来,转身就要进到屋里时,虾婶从里面走了出来:“村长,我家要一百个五毛钱的口罩,你什么时候给我?”

“我当时买的口罩是两块钱,现在听说要三四块钱一个了,且还没有货呢。”程大刚劝着虾婶,“你看虾叔出来都没有口罩,你们还是赶快买十个吧。”

“如果是五毛钱一个,我就买。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就是想昧着良心赚我们村民的钱。不要说两块钱,就算是一块钱,我都不会买。”虾婶冷笑着。虾叔怕程大刚,她可不怕。

心情不好的程大刚没有再说什么,摇摇头,把摩托车推进自家院子里。挺好的儿媳妇,就这样因为疫情飞了。

程大刚蹒跚的步伐慢慢地落在地面上,没有早上回家的轻快。

“孩子爸,你怎么没有吃早餐就走了呢?这对胃不好。”莫芳见程大刚回来,心疼地望着他。这些天,他为了村里的防控疫情,跑上跑下做了不少事情,但吃力不讨好,被不少村民在背后责骂。

“我吃不下,没有胃口。”程大刚烦燥地坐在椅子上,想翘起脚,发现自己太累,脚都没有办法抬起。

“你不吃饭怎么行呢?”莫芳劝着程大刚,眼眸全是担心。

“你不要管我,我先去睡会。”程大刚不耐烦地摆摆手,站了起来,想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莫芳一边用手里的毛巾擦手,一边说道:“刚才我跟晓瑜聊了,她也理解我们的难处,说再多待几天看看。”

“什么?我不是在做梦吧?”程大刚把自己的手伸到莫芳的面前,“孩子妈,你用力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年纪还小吗?尽胡闹。”莫芳娇嗔地白了程大刚一眼。这个老头子,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像年轻时那样。

程大刚兴奋地叫着:“孩子妈,你赶快帮我热一下饭菜,我要吃饭。”

“你刚才不是说吃不下吗?”莫芳调侃着。

“我,我刚才不是没有饿吗?现在饿了。”程大刚老脸一红,摸着肚子往厨房走去。

莫芳笑了笑,没有再多说,急忙去厨房热饭菜。

程大刚吃饱饭,高兴地哼着小曲走了出来。他看到程华毅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生气骂道:“华毅,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不要老在家待着,出去守村口。”

“爸,我排的是下午班呢,还没有轮到我。”程华毅回答着。

程大刚这才想起儿子今天已经安排好守村口的的工作,可他为了不落自己的面子,继续说道:“你现在去守村口与你下午去是没有冲突的,人家那么辛苦,你就不能多干点活吗?”

“我下午再去吧,我要睡觉。”程华毅苦着脸道。他下午要值守到晚上,如果不睡一会,到时肯定会很累。

“睡觉睡觉,你除了睡觉,还懂什么呢?你赶快去村口值守。磨磨蹭蹭的,都不像男人。”程大刚恨铁不成钢地骂着。贾晓瑜就在楼上,儿子怎么就不能像个男人样,敢于担当,无私奉献呢?这样的形象,才是女孩子的最爱啊。

楼上的程华毅暗暗摇着头,父亲越是这样子,贾晓瑜越会觉得他像傻大冒。刚才贾晓瑜亲口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傻的村长呢?不懂得为自己家谋利益,这个村长不当也罢。

程华毅见父亲要发飙了,只得摇着头,无奈地下楼去了。

程大刚睡了一觉醒来,心情大好,立即走出家口,他又要去广播了。

虾叔正坐在门口抽着水烟筒,看到程大刚出来,吓得急忙站起来就要往屋里躲,他没有戴口罩。

“虾叔,现在没有人,你不要躲。出来透透气,赶快回屋里,知道吗?”程大刚笑着说道。

“是,村长。”虾叔奇怪地瞥着村长,现在是中午,怎么太阳要从西边升起呢?

没有过多久,虾叔就听到广播里响起程大刚响亮的声音:“各位村民,大家新年好,我是程大刚村长,是程华毅的父亲——”

“现在正常了。”虾叔自言自语地说着。

程大刚继续说道:“这几天,我发现有一些村民的意识淡薄,还想着出去或者走亲访友,这是不对的。我告诉你们,少吃一顿饭,亲情不会淡。非常时期过个非常年,大家都用短信来拜年。不图热闹图平安,不串门不聚餐,都在自家吃大餐!”

……

“还有不要出门乱串,不要三五成群。今年过年不串门,串门只串自家门。小房门串大房门,大房门串客厅门,客厅门串厨房门,厨房门串厕所门,钻在自家别出门,别让病毒串进门。家有四人玩麻将,家有三人斗地主,家有二人下象棋,家有一人玩手机,莫要恐慌莫紧张,众志成城保安全。”

……

程大刚广播完,走出门外,正想去村里逛一逛,看还有没有村民乱跑出家门时,林高锋过来找他。“村长,现在村民们都没有口罩,怎么办?”

“高锋,你多发一些疫情的消息到村微信群,让他们长长记性。”程大刚也觉得头疼。

村里人多,有一千多人。你上午批了这些人,下午其他人又跑出来了。

“他们就是不相信。”林高锋无奈地摇头。

年初五,坐在广播室里的程大刚心情沉重。疫情越来越严重,今天新增了一千多例,现在全国有六千多例确诊,死亡人数已经有一百多人。

根据镇里的指示精神,一定要防控好这个疫情,马虎不得。且县城那边已经有人感染上,现在正追踪与确诊病人接触过的人群。据说,可能与一百多人接触过。这人传人,后果不堪设想。

程大刚打开广播,没有心情再玩花样炫耀。“村民们,这个新冠病毒非常不妙,你们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千万不要出门。”

……

“房门一关,被窝一钻。小酒一端,一醉一天。疫情过后,再去狂欢。过年过节,别太出门。”

……

程大刚广播完,往家里走时,发现村里没有见到什么人聚堆,这才心里好过一些。

年初九,程大刚把今天的疫情情况发布在村微信群里。

今天新增两千五百多,确诊一万四千多,死亡人数已经达到三百多。这些冰冷的数字,在传递着一个揪人的数据。

三百多条人命,关系着三百多个家庭,那些家人肯定已经痛不欲生。看着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世上,谁看了不痛心呢?

程大刚咬咬牙,心里更加坚定。封村,一定要继续坚守。

程家的三楼客厅,贾晓瑜与程华毅各坐在一个椅子上,两人目光对峙。

“程华毅,第二次的协议时间已到,我要离开这里。”贾晓瑜一字一句地说着。

“唉,不是我不给你离开,而是现在不能离开。”程华毅支支吾吾地说着,“反正也快了,再过几天就到十四天了。”

“那行,你再续费吧,还有六天,我给你打一个折,收你两千块钱行了。”贾晓瑜伸出洁白的小手。

程华毅抬头看着贾晓瑜,一条长辫子,洁白俊俏的脸蛋,红色的高领毛衣,把她的身段勾勒得窈窕多姿。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怎么心灵就不漂亮呢?“我没有钱了。”

“没钱,那好,我现在就去外面把我们协议说出来。”贾晓瑜生气地站起来。

“你,你再等等,我再去找我爸说一说。”程华毅无奈地站起来,往着楼下走去。

他没有这么多钱了!

村道上,一些树枝因为没有叶子,显得凋零无比。寒风吹过来,让程华毅觉得有点冷意。天气太冷了,春天什么时候才可以过来啊。

程大刚正在办公室打着电话,似乎在与镇里汇报什么。他见程华毅过来,伸出右手指了指前面的椅子,示意儿子坐下。

过了好一会儿,程大刚才挂了电话,痛苦地用手按着太阳穴。“唉,这疫情越来越糟糕了。华毅,你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