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江意的父兄是武将,有过磕磕碰碰的外伤是常事,她以前也曾帮父兄处理过,江意摸黑找到了他的伤处,便气喘吁吁地着力撕下自己的里裙来帮他包扎止血。

她跪坐在他面前,倾身过去,一圈圈把布条缠在他的胸膛上。

他低垂着头,一直无所反应。

等到她做好这一切,再伸手去探他的呼吸,感觉到他的气息淡淡散落在自己指腹上时方才松了一口气,精疲力竭地钝坐在地。

江意从假山洞口里出来,汗水已浸透衣衫。

这会儿苏家应该忙着送客,暂无人到这附近来。

她沿着原路返回,再仔细检查了一遍路上是否有留下血迹,遇到有点点血迹的地方她都周全地抹了去。

后走到一处有灯火的地方,江意低头看了看自己,只见裙裳上都是他身上传来的斑驳的血污。

江意抿着唇看了一会儿,随后歪头又拔下发簪,想了想,还是抬起手腕,用发簪在自己小臂上很有分寸知深浅地划了一道。

鲜血顺着小臂淌了下来。她死死咬着牙关,痛得喘气,却没吭声。

江意脑子很清醒,反复思索着今晚不可思议的事。

那条狗跑了,江意也不知道它跑去了何处。虽然它目睹了柴房发生的一切,走时也没有保证会不会往外说,但江意并不怎么担心它会透露出去。

它若存心想透露,就不会在草丛后面引起她的注意。它只是想让她帮它弄好腿,可自己最后没能帮它弄好也不见它恼羞成怒,只不过抱怨了两句便离开,并没有更多索求。

还有它若是聪明点,应该不会对着所有人说人话,那样对它也没好处。

江意走回院子,垂着手,任血迹去红梅一般在袖摆上绽开。

院里的丫鬟沁竹和萧嬷嬷见她回来,大抵是没料到,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两人对视一眼,这会儿她不是应该在……

沁竹先出声问:“江小姐,你怎么……”

江意抬起眼帘看她,双眼黑白分明,没什么情绪,眼神纯真无邪,道:“怎么回来了是吗?”

沁竹噎了一噎,连忙道:“不是,方才我和萧嬷嬷都不知你到哪儿去了,正想出去找你呢。”

沁竹和萧嬷嬷都无法忽视她身上的血迹。萧嬷嬷紧着又问:“江小姐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有这么多血?”

江意道:“回来的路上不慎摔了一跤,被树枝刮到了手臂。”她抬起手臂给两人看,只见白皙的小臂上血痕如网。

沁竹和萧嬷嬷一时间干瞪眼站着。

江意看她们道:“不去给我请个大夫么?”

沁竹道:“看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恐怕大夫也睡下了,不如先包扎一下,明早再去请大夫吧。”

萧嬷嬷连连附和说是。

这么晚了,她二人才懒得奔走。

江意闻言不动喜怒,只是平静得无端令人发怵。

她一句话都不说,只看着两人,却看得两人越发心虚;她那眼神像两把锐利的钩子,仿佛一下勾住了两人的心脏,一紧一紧的。

萧嬷嬷掇了掇沁竹,沁竹道:“江小姐伤得不轻,我看还是去请大夫吧。”

江意点点头,依然一副好脾气道:“让大夫多带些金疮药和绷带,我平时自己好更换,以免大夫来回跑麻烦。”

而后沁竹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这苏家本就有随叫随到的客座大夫。可大半个时辰后,沁竹才磨磨蹭蹭地带着大夫过来。

今晚苏家的事闹得大,沁竹途中还去听了个大概,回来的时候看见江意已经更衣洗漱完,好端端地坐在屋里,难免心惊肉跳的。

明明柴房里的人应该是她,可为什么最后却变成魏小姐了……

大夫进了房,给江意包扎完,又留下了好几天的金疮药和绷带。

江意让沁竹送大夫出去,自己关上房门,就寝前还草草把大腿上的发簪扎伤处理了一下,才倒头睡下。

第二日天色刚蒙蒙亮,江意起身时,沁竹和萧嬷嬷都还没醒。

江意揣了伤药,便往院外去。

眼下时间还太早,花园后院里负责洒扫的下人们都还没开始干活。江意一路走来,都没碰到什么人。

她径直回到昨天晚上的那处假山后。

江意走进石洞一看,见他仍旧还靠着石壁坐着。极为稀薄的黎明之色从洞口投映进两分,将他的轮廓淬得深深浅浅。

昨晚她走的时候他便是这样靠坐着的,没想到一整夜都一丝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