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钟了。

三辆车排成一行,迂回在乡下的三级公路上,正朝着云城缓慢行进。

车里安静极了,王劫靠在车的后座里,无声无息。

郝萌坐在副驾驶上回头了好几次,可却也不敢吭声,她还从没见过王劫这个样子。

无奈,偷偷捅了捅开车的林煌,努了努嘴。

林煌也有些为难,挠了挠头,才鼓足勇气,低声道:“王先生,你……你累了吧,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能进入市区了。”

王劫没声音,但却哒的一声,点着了一根烟。

郝萌看着后视镜里,猩红的火头一闪一闪,却看不见王劫脸上的神情。

“老王,你……别难过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郝萌小声道。

又沉默了一会,等王劫手里的烟变成烟头的时候,终于开口道:“张大彪呢?”

林煌赶紧道:“他知道你生气了,不敢坐这车,和老昝他们一辆车呢!其实吧,这事主要怪我。你让我们留在外面,以防不测,可他听说你那僵持住了,非要进去看看。是我,没留住他。另外,关于柳小姐,也是我和老昝都没想到,她会神不知鬼不觉上了王家那几个打手的车,更没想到,她会打那定时炸弹的主意。当时确实疏忽了……”

“停车!叫张大彪!”王劫淡然道。

郝萌不禁嘬了嘬牙花子,小声道:“老王,真不怪大彪,是我提议的,用短信钓出陆鸣之,然后……砍了他!”

林煌知道,王劫的脾气从来是说一不二,便朝郝萌摇了摇头。

走在最前面的车是唐阳和他的司机,虽然那辆路虎车撞击的时候伤了前脸,可在这种路行驶,还是车况最好,所以走在最前面。罗伯的那辆夏利最差,跟在后面。

林煌听了王劫的话,赶紧朝前打了打灯,靠边停了下来,示意郝萌一起下了车。

等了一会,张大彪独自讪讪地走了过来,低声道:“劫哥,你叫我……”

王劫直起身,平静道:“张大彪,谢谢你刚才的救命之恩。”

“劫哥,你说这个不远了吗?我的命不就是你救下的嘛……”张大彪说完这话,感觉有点不对劲,赶紧低声道:“劫哥,对不起,我……”

“跟了我多久了?”

“六个月了……”

“辛苦了,明天拿着我的卡,你自己去取六百万,开上这辆车,回你老家吧!找个姑娘,实在不行,寡妇也可以,好好过日子去吧!”王劫重新靠进了阴影了,冷淡道:“林兄,开车吧!”

“劫哥!”张大彪赶紧道:“我知道,我今天犯最致命的错误不是进去,不是没看住柳珊,而是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举刀,你说过,不许我手上沾血,尤其是那种场面……”

“你特麽知道什么?你脑子里能记住什么?说过多少次了?我缺你这个么打手吗?像你这样的人,方头大脸会打架的,我满大街一抓一大把!今天要是你砍死了陆鸣之,明天你就得暴尸街头。”王劫歇斯底里大吼道:“你以为你也是郝萌?她死了爹妈,你死了脑子?你以为你看了几出打戏你就是黑.道大哥了!你要是再把脑子挂后脚跟上,你就趁早回家抱孩子去!”

张大彪僵站着,沉重地点了点头。

“秃鹫呢?”

“他带着人留下了,他说这件事这回闹大了,必须得处理一下现场!”

“看看,你还不如一个志向只想当大哥的混混脑子清楚!”

王劫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次是这半年来,唯一一件没有受自己最终把控的事。

“事情确实出乎了我的预期,陆鸣之一死,陆禹良绝不会善罢甘休,而我们还没有和陆禹良决战的资本。本来,除了祝雷,今晚谁都不用死的,这回,陆家和王鸿燊的人,都不能回去了!”

张大彪喃喃道:“谁也没想到,柳珊会成为X因素。确实,莫雷似乎也怕了,留下了一部分人,正和秃鹫一样,在收拾爆炸现场,对了,那几个陆家的家丁,都被十三狼的人弄死埋掉了!”

“那王鸿燊派来的那几个打手呢?”

“秃鹫说,也不能留了,总之,王鸿燊和陆禹良的人,都回不去了!”

“死的人终究太多了!”王劫摇摇头道:“看来,这个莫老狐狸也是打定主意,要和陆禹良玩个死无对证了。”

“劫哥,你觉得莫雷会不会把罪名推到咱们身上?”

“不会!”王劫冷声道:“陆禹良就这么一个儿子,知道他死后,陆禹良一定发疯。他不会在相信莫雷的话,当然,恨我自然会加深一倍。最好的情况是,他会找云城外的灰色势力继续和我斗,可最坏的结果是,他一不做,二不休,选择白道,报警。莫雷是最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的人,所以,莫雷会和默契地和咱们保持一个口供,那就是,陆鸣之是单纯地死在了柳珊和他的私人恩怨里,和咱们都无关。也只有这样,才能维护住他的面子,保住他的位子,不至于和警察直接面对面。”

“可是。这爆炸动静这么大,警方……”

“放心吧,不用咱们出面,我那大伯都得出面公关。毕竟,柳珊撞死陆鸣之的车我看了,是燕地牌照,追查下去,他就得卷入干系……”

“那还好!”张大彪长出一口气,低声道:“劫哥,你不生气了吧?那我明天就不去取那六百万了啊!”

“滚!”

“是!”

“等一下!”王劫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七天之后,若是风声过去了,你把店里最好的纸扎,带过来烧一套……”

“我知道了劫哥!”张大彪朝郝萌一招手,坐在了驾驶座上。

王劫靠在后座的角落里,仍旧感觉眼前火光四射,不管怎么说,柳珊在最后终于还是给自己争回了一丝尊严。

后面的夏利车里,改成林煌开车了。

小王子坐在副驾驶上,喃喃道:“昝师父,昝师父,奇怪了,车里的那股气味没了。”

昝喜川轻叹口气道:“人都死了,自然也没了死人气。王子,以后再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别说出来,我心乱。”

“哦!”王子乖乖地应了一声,小声道:“不过,我从你身上也闻到了一股味!”

“啊?”老昝赶紧挺直了身子,惊声道:“小东西,你再说一遍,我……我身上也有那股味了?我……我怎么不知道?不能啊,我还没……”

王子一笑道:“我是说,你是不是放屁了,这车里怎么这么臭啊……”

“我打死你个小东西,吓我一跳!”

车里三个人大笑之际,仙后座上一颗流星嗖的一下,消失在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