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珊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激动,但是潜意识中她似乎觉得王劫就是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有了这种想法。

柳尽忠、柳尽孝看见了王劫,虽然绝望之中升起一点希望,可终究只是一点点希望而已。就算这小子真的懂些古玩字画的门道,可对消除范九爷的怒气并无作用。但聊胜于无,连莫雷都指望不上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来干什么?还不嫌给珊儿丢脸?”柳尽义一见王劫,从刚才吓瘫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厚着脸皮嘀咕道。

柳淑华也冷嘲热讽道:“估计是听说了今天有宴席,跑来蹭吃蹭喝了吧!”

柳天养本来就一肚子气,此时再也忍不住了,突然丢掉了拐杖不顾一切上前,抬手就是啪啪两个大嘴巴!

“不知羞耻的两个东西,惹了祸事还有脸在这大放厥词!”

柳尽义和柳淑华被打的结结实实,脸上火辣辣的,再也不敢多言语,灰溜溜退到了一边。

至于柳尽节,不是他不想出言不逊,而是因为他看见王劫的那瞬间已经彻底呆住了。猜测得到了证实,既然王劫活着,那自己找人杀他的事会不会被翻出来?若真是如此,拿自己可就彻底完蛋了。

王劫老远就看见了柳天养大发脾气,但还是明知故犯,走上前朝柳淑华道:“呦,今天姑姑打了腮红吧,这颜色很正,绝对不是A货粉底。”

柳淑华恨恨地瞪了王劫一眼,却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柳天养拿捏着分寸,故作矜持又不得不主动朝王劫道:“王劫啊,你来的正好,这……”

谁料王劫根本没理这茬,直接走到了柳珊跟前,淡淡地道:“我都来了,说罢,什么事?”

柳珊叹口气,回头看了看那屏风,低声道:“弄坏的就是那件东西,他们认定了很珍贵。”

王劫一脸无奈道:“既然弄坏了,那就赔呗,我也没办法啊!不是他们三个弄坏的吗?女人留下给人家打长工,当保姆,男的有钱出钱,没钱那只能去当卫生管理员了。”

柳淑华和柳尽节、柳尽义听了,马上面露愠怒,可看了一眼柳天养,又乖乖把脖子缩了回去。

“行了,你就别开玩笑了!”柳珊低声道:“由于姑姑他们态度恶劣,人家要让赔偿一件原品,多少钱都不行。你不是懂字画吗?看看那屏风上的帛画哪里能买到……”

“这么难缠?”王劫微微有了点兴趣,瞄了一眼那屏风,走了过去。

“喂,你小心点!”大堂经理见这人吊儿郎当,不禁冷声相拦道。

王劫冷笑一声道:“张择端之上河图尚与人观之,王希孟之千里江山图亦有近视之机,怎么,你这屏风比这两者如何?”

那大堂经理瘪瘪嘴,退到了一边,哼声道:“看就看吧,看你能有什么说辞。”

楚国雄对这个不卑不亢的男子突然有点兴趣,朝身边人低声道:“这个小子是谁?”

近身秘书低声道:“好像是柳家四爷柳尽义独女的未婚夫,不过,据说只是个市井之徒。”

楚国雄淡淡道:“他要是名门望族出身,我到不稀奇了,反倒是市井之辈,我才感兴趣。小小年纪,气场不小,不容易啊!”

此番最恼羞成怒的莫过于柳尽孝了,好好的的一顿结交宴被这三个蠢货给搞成了一地鸡毛。能不能在楚家面前找回一点面子,关系到楚家会不会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现在全靠王劫了,他顾不上什么面子了,讨好地朝王劫低声道:“阿劫,怎么样……”

“阿劫?阿劫是谁!”谁料王劫还没开口,张大彪就一点面子不给,冷冷道:“这位大叔,你要是不懂,就一边站着,别挡光碍眼。”

柳尽孝已经顾不上尴尬了,讪讪道:“对,对,我不懂,让阿劫尽尽心,看看咱们能从哪给人家买一个……”

王劫上下打量着屏风,不禁自言自语道:“好东西啊,恐怕,这世间很难再找到第二件了!”

此言一出,柳天养、柳尽忠、柳尽孝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岂不是彻底栽了?要是独此一件,人家又不稀罕钱,这事该如何解决?

大堂经理淡淡道:“你倒是识货,可那又如何?一模一样的屏风买回一件这事也就罢了,要是不然,那事儿可大了!”

“你吓唬谁啊!”柳珏眼见着楚婧没把自己当回事,又见王劫大出风头,不禁怒火中烧道:“我就不信了,不就是个屏风吗?就算再独一件,总有个价钱吗?我们柳家出得起。怎么着?还因为一件东西他范九爷灭我一门啊!要不咱们就往大了闹,总有讲理的地方。”

“好啊!柳少爷痛快!”大堂经理阴森森道:“这是我家老板心爱之物,挚爱无价,可你非要赔偿,那就拿三个亿吧!”

柳珏张了张嘴,最后生生被噎了回去,三个亿,柳家上哪找这三个亿的现金去啊!

“怎么着,少爷,你还说吗?你要是不说了我再说!”王劫朝柳珏努努嘴。

柳尽孝只好低声道:“珏儿,术业有助攻,你不懂就闭嘴。”

柳珏恶狠狠看着王劫,恨不得将王劫生撕了。

见没了动静,王劫才转身朝那大堂经理道:“心爱之物?恐怕不会吧!据我判断,这件屏风进入你家老板的手里,应该不超过十天半月。虽然看得出,屏风已经被擦拭过了,但我刚才见木缝之内,上有灰尘。如果是心爱之物,不会只流于表面的。还有,那灰尘不是普通的灰尘,有麦麸粉末,这说明此物原本应该是农家之物,偶然之间被你家老板得到。”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这和你们弄坏东西有什么关系?要么拿来原物,要么赔偿三个亿,你们定!”大堂经理有些沉不住气道。

王劫一笑道:“当然有关系。正是因为这件东西刚刚上手,所以你家老板对它并不熟悉。我之所以这么说,大家请看,这是一个绢素坐式屏风,有两部分组成,木架和绢素。我刚才说这屏风独一无二,是因为这木架。这是极品小叶紫檀木,正反由四块整板构成,木材宽度到达了三十五公分。知道吗?野生紫檀木八百年生长的直径也就二十多公分,而这四块板材的宽度几乎是凤毛麟角。而又难能可贵的是,它们花纹绚丽,已经有两百年历史,属于老檀木,价值无比昂贵。”

“对啊,你的观点正好印证了这件屏风的珍贵!”大堂经理哼声道。

“我没说它不珍贵!”王劫道:“恰恰是因为这个紫檀木框过于珍贵,才让这个绢素画的问题是那么突出。也就是说,被他们几个污损的这幅屏风绢素有问题,它是一副民国仿品。这画的作者是周臣,大名鼎鼎唐伯虎的老师,画风学的也确实有模有样,很有明代画家周臣章法严谨的特点。只是可惜,这绢素明显不是明代的手工织造,而是民国初期出现了电力纺织后的产物,绢线过于细密,以至于没有传统纺织物的层次感。”

“假的?”

“原来贵重的是框不是画啊!”

“王劫到底还是有两下子!”

众人心中窃喜,柳天养更是激动地有些颤抖。

“呵呵,这位小哥说的倒是有板有眼。”突然,一个五十多岁,身穿白色大褂的人缓缓走了出来。

这人带着一副老式的玳瑁眼镜,脸上带着笑意,可却一脸肃杀。

“范九爷!”楚国雄脱口而出。

众人一惊,不禁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许多人只听过范九爷的名号,却从没见过其人,原来这个让许多人闻之色变的灰色龙头竟然并不凶神恶煞。

“楚先生,柳老爷子,对不住了!”范九爷抱抱拳道:“按理说,你们的大事之日,我范某不该搅合,可是,有些人做错了事,又毫无人味儿,就得教训教训,得罪了!楚先生,实在抱歉!”

范九爷原本不必对两人这么客气,如此一客气,反倒给足了楚国雄面子,反正置身事内的又不是他,所以楚国雄一笑,退到一边去了。

“范九爷说得对,毕竟毁物赔钱天经地义嘛!”

柳天养却不能撤,只好趁着范九爷还算客气,上前拱手还礼道:“范老大,这事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还望……”

范九爷却直接一摆手道:“对不起,老爷子还是把话收回吧,一旦说出来我不给你面子,反倒闹个无趣。这事让我很窝火,不出恶气,绝不罢手。”

柳天养张口结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范九爷冷冷道:“不过你也别急,你们这不是有个能说会道的小友吗?我倒是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