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不可一日无君，大明有新君继位，对于南方各省坚持抗清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起码有一个主心骨了，但对何苦来说可就是噩耗了。何苦在家养伤的这段时日，天下出了许多的大事，单是皇帝便又出了两个，不过因山川阻隔消息传递的慢了一些，所以何苦直到浙东才知悉了噩耗。

南方又出现了两个皇帝，代表着士绅顶级人物文臣与何苦的彻底决裂。何苦之前虽然在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这方面得罪了士绅阶层，但却没有彻底和士绅们闹翻的想法，何苦兴学、开科举，其实都有拟补与士绅关系的想法。但是代表着士绅主流想法的文臣们，却一次次拒绝了何苦的示好，他们再次拥立两帝的行为，让何苦对他们彻底绝望了。

朱由崧被俘之后，何苦一直觉得自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且势力最大，文臣们应该拥立他继位的，结果除了信藩的一帮人，根本没人鸟他。何苦几番派人明示、暗示，南方文臣就是不接招，他们搞出了潞王朱常淓监国，鲁王朱以海监国，还有隆武帝朱聿键，哪怕是兵败身死，也还是不肯拥戴何苦。

鲁王朱以海归顺，隆武帝朱聿键败亡，何苦觉得南方损失惨重，自己再在浙东稍微表现一下，那些家伙儿总该拥戴自己了吧！结果一样还是没人鸟他，在南方文臣的眼中，何苦就好像是透明的一样。他们一次次的拥立新君，没有一次肯想起何苦来。

“严州府和衢州府不要动，留给清虏，别让博洛过的太难了！”何苦命人收敛了马士英的遗骸，予以厚葬，然后便低声在韩宋耳边交代了一句。

“七哥？博洛兵力雄厚，已是东南猛虎，不可再放纵他了。”韩宋有些震惊，他万没想到何苦会有这样的命令。

登莱军拿下杭州之后，最佳的选择便是顺势南下，占据严州、衢州。这样不但可以截断博洛大军的后路，还可以趁势入闽，一举拿下福建，进而聚歼博洛所部。何苦若是放任严州、衢州，博洛也就被何苦给放纵了，清军不但会彻底占据福建，还可以通过福建对广东等地发起进攻，甚至有可能威胁到信藩的台湾岛。何苦这么干，根本就是养虎遗患。

“博洛是虎，南方诸臣则都是狼崽子，驱虎吞狼，也没什么不好的！”何苦不方便自己派兵去南方，他不想担同室操戈的骂名，所以借刀杀人的招术便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七哥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呀？”韩宋并未看过密报的内容，所以他很难理解何苦此时的愤恨。

“广东和广西各出了一个皇帝，他们是诚心的啊！我们不用再想什么各省拥戴了，不会有人拥戴我的，天下还得咱们自己打！”何苦已经放弃了任何妄念，他的天下，每一寸土地都得他自己去打回来。

“两个皇帝？会不会是消息有误？”韩宋有点不太相信，也无法理解文臣们为什么会对何苦有那么深的成见。

“消息有误！哼！我还想是消息有误呢！去年十二月十五日，隆武朝的伪大学士苏观生、广东布政使顾元镜、侍郎王应华等人，在广州拥立了朱聿键的弟弟朱聿鐭登基，年号绍武。十二月二十八日，两广总督丁楚魁、广西巡抚瞿式耜、广西巡按王化澄、兵部尚书吕大器等人，也拥立了桂王朱由榔在肇庆称帝，年号永历。”何苦把密保的内容告诉了韩宋，他都快气疯了。

“这些人……”韩宋也没话说了，何苦血脉是最亲近的，实力也是现在最强大的，这些人眼瞎了不成，怎么就是不肯拥立何苦呢！

“让博洛去吧！”何苦忽然有一种错觉，博洛好像是他麾下的第一打手，那些气的何苦肝疼的人，最后似乎都是博洛给他解决的。

因为何苦心境的波动，登莱军对绍兴的进攻也有点疲软，清军看到的最猛烈的攻势，也不过是小规模的试探而已。何苦现在思绪未定，他不想把杭州一带的局势搞的太紧张，若是搞的博洛太紧张就不好了。可是绍兴守军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差，登莱军搞了一出小规模的炮击，他就完全抗不住了，直接弃城而逃，何苦一脸无奈的光复了绍兴。

光复绍兴之后，何苦就不动了，他的浙东战役到此结束，其他各地，何苦也不要了。何苦觉得只要自己稳定一阵，再做出一些分兵的动作，不敢回来和自己决战的博洛，肯定会继续给他当打手的。何苦在绍兴休息了没几天，登州军机处却派来了信使，他们也希望何苦能够暂时停战。春节过后，又是一年春耕的季节到了，信藩各地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何苦南征北战，占用了大量的劳力，信藩的生产又出问题了。

从弘光元年五月开始，何苦征发大量壮丁参军，规模宏大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八个多月。信藩虽然攻城掠地，歼敌无算，但自身的损伤也已经超过了万人，各地参战、戍守部队的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三十万。如此庞大的部队，其消耗和开销都是非常惊人的，这不仅极大的消耗了信藩的国力，也非常严重的影响了信藩的生产建设。

而且虽然何苦组建了辎重和工兵部队，但是支撑部队运转，也需要使用大量的民夫。民夫不在军需损耗之列，可他们也是要吃饭、拿工钱的，而且民夫们的随时出动，也让地方的生产力进一步大打折扣。

这些还都是眼前看得到的账目，其实从信藩成立，甚至是从何苦起兵开始，何苦辖地就一直处于战时状态，军队似乎一直在打仗，所有人都必须为战事服务。而再向前追溯的话，从多尔衮第一次统兵攻入山东开始，山东已经几年未能好好的休养生息了。

虽然眼下有了吕宋庄园产出的补给，信藩的财政和粮草储备情况都有所好转，但本土的农业生产情况还不是很好。为了与民休息，让信藩现有的各处领地能夯实基础，军机处建议何苦暂时收缩战线，解放一定的劳动力出来还给地方。

眼下各处都还有战事，军机处也不敢建议何苦裁军。他们只是希望何苦能谨慎用兵，短期内不要发起大规模的会战，不要进行超远距离的兵力和物资投送。这样兵员不会减少，战事不会受太大的影响，后方的民夫却可以解放出来一大批，能让地方民生暂时解解渴。

“我回登州了，浙东便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就好！”何苦正打瞌睡，军机处就送来了枕头，他刚好借坡下驴，把浙东的局势全权委托给韩宋，然后自己溜了。

何苦嘻嘻哈哈的走了，他想的很好。韩宋可以稳住浙东的局势，博洛也不会再受影响了，一切肯定都能按照他的心意发展，却没想到，他一回到登州，便遇到了一堆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