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周绝对是个英雄,因为福建所有知兵之人,都认为他的这次北伐是找死,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郑芝龙诚心挤兑他,黄道周这所谓的天兵,实际连起义军的状态都不如,他怎么可能不死啊!果然,大军出征不久,兵饷粮草便全面告急。

黄道周是文坛名人,眼看着大军即将星散,他想出了一个文人唯一的办法——卖字。黄道周名声不错,书法也绝佳,所以他只能卖字贴补军饷,然后再写一批委任状,沿途召募一些忠贞之士帮忙。朱聿键说话都不太好使,黄道周的委任状自然就是废纸一张,沿途士绅愿意当一把忠贞之士,完全是因为面子。

钱粮多少有了着落,可这统军治兵也是个大问题。黄道周身处乱世之中,这兵书战册自然是读过许多的,而且还颇有成就。黄道周曾经为《广百将传》作了注断,可惜他从来没带过兵,更没指挥过军队,这些成就也只能是纸上谈兵。理论方面搞得再好,从来没实操过,一样是白扯啊!

老黄只能当个精神领袖,这实际指挥还得指望下面人,可惜部下兵将大多是应募而来,各方面的经验全都缺乏,忙是帮不上的,乱到是可以添一些。兵将们有着奋勇向前的一腔热血,但在其他方面,只能说惨淡。当然黄道周麾下也不是没有人才,一个小小的偏将便很特别,他不仅有一腔热血,能力也很了得,这位神人便是十七岁开始做贼的施琅。

“阁老大人,我部兵员将佐,全数未经战阵,且缺粮短饷,士气低迷,若与奴寇堂堂而战,必败无疑!末将斗胆恳请阁老大人散去虚糜之兵,精选少数精锐由小路直接进入赣州。阁老大人首席大学士督师之尊,若入赣州,便可节制和调遣南赣、湖广、广东、广西等地总督、巡抚、总兵,会师进取。”施琅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还是有些军事眼光的。黄道周这造型,施琅觉得就是去打群架也赢不了,所以他结合实际情况给黄道周出了个靠谱主意。

施琅肯说这话,便是他仍旧节操满满的证明,可惜他考虑问题太简单了。施琅是什么人,一个出身卑微,字都认不了几个的小人物而已。黄道周是什么人,当代大儒,隆武朝的首席大学士,两人的差距实在是有点大啊!再说大明文尊武卑的那套思想,黄道周的脑子里还有一大堆呢!文人怎么能听武夫的指挥,施郎不过一介卑微末将,哪能有什么奇谋良策。

而且黄道周为人迂腐顽固,在权变这方面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老黄总觉得自己手里有这么一支松松垮垮的军队,就比只带三五十人要好。而且老黄把自己的声望估计的太高了,他总觉得自己所到之处,百姓们必然会群起相应。

黄道周没理会施琅,施琅的节操便不足以支撑自己陪黄道周去送死了,当晚施琅便脱离了大队,带着几个亲信一溜烟的跑回了福建。施琅愿意为国奉献,但前提必须是保证自己的生命,为国捐躯的节操,施琅是绝对没有的。

没有了施琅,黄道周一样到达了徽州府,可是入境之后他就懵圈了。他这次来徽州是救援金声起义军的,但是金声所部在哪里呢!这山林茂密的,到哪去找金声啊!黄道周带着松散的队伍就在山里转悠了起来,直到金声兵败被俘,他才弄清楚原来自己的军队同金声部义军只隔一座山。

以黄道周麾下这点兵力,他找到了金声,也绝没可能把金声救出来,可是隔着一座山却找不到人,只能说老黄实在不适合带兵。金声部既已覆败,黄道周带领的少数军队又不是清军对手,出兵援徽的目的落了空。他只能率部从徽州婺源转入江西。

仗黄道周是打不起的,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战斗方式,那就是写信策反清军将领。此时附近的清军将领,没有几个是八旗子弟,大部分都是跟着左梦庚一起投降的明军将领,比如江西提督金声桓。黄道周盯上的就是金声桓,一再写信劝说他反正归明,即便金声桓置之不理,黄道周还是一封接一封的写。

黄道周这么频繁的发信,可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他率部在婺源县境明堂里下营后,便给清军锁定了位置。清徽宁池太提督张天禄率领宁国总兵胡茂祯、池州总兵于永绶、徽州总兵李仲兴、芜采总兵卜从善分三路围攻,黄道周部下士卒牺牲的有一千多人,余众星散,他本人和文官兵部主事赵士超、通判毛志洁、中书蔡雍、赖继谨,武官游击朱家弟等被胡茂祯部俘虏。

黄道周一介文臣,却被形势所迫不得不出来带兵,战败实在不能说是他的罪过。他被押赴应天之后,洪承畴再次出面劝降,他虽没像王之仁那样痛骂洪承畴一顿,但也坚贞不屈,最后被洪承畴在应天处死。

黄道周殉国,朱聿键哀恸异常,但更可怕的消息却传来了。清军突然以大兵出杭州,鲁监国政权灭亡,大学士张国维、督师兵部尚书余煌、礼部尚书陈函辉、大理寺少卿陈潜夫等先后自杀殉国。督师大学士朱大典据守金华,誓死不降,最后壮烈成仁。方国安、王之仁先后为国尽忠,阮大铖降清,马士英下落不明。隆武朝廷在北方的屏障,替朱聿键遮风挡雨的浙东鲁监国没了。

清军用兵的大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们居然敢在何苦猛攻应天的时候分二十万大军南下,这实在是太离谱了。清军打到了家门口,朱聿键必须奋起迎敌,可是他还没安排好,却有人把家门给打开了。郑芝龙居然以海盗进攻其家乡安平为借口,悍然下令仙霞关的守将武毅伯施福放弃天险,给清军让出了入闽的通路。

清贝勒博洛、闽浙总督张存仁、巡抚佟柄鼎带领满、汉军从衢州出发,轻松越过仙霞关进入福建,之后攻城掠地更是如入无人之境。郑家一系全部人马,都收缩到了自己的大本营,对于清军全然不做抵抗,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郑芝龙的背叛。而且郑芝龙的背叛行径并不是个别的,清军进入福建之后,隆武朝廷的许多官员眼看大军进逼,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计,纷纷暗中派人向清军投递降表。

势不可为,朱聿键想提兵亲征都无兵可用,只能从延平行在起程前往他中意的赣州。可惜他没想到清军推进会那么快,所以并没有意识到噩运已经临头,在没有多少军队护送的情况下,还带了大批书籍和宗室、随驾官员,根本没有轻装前进。

不久得知清军迫近,隆武君臣才开始大惊狂奔。好容易到达汀州,随行的却只有忠诚伯周之藩、给事中熊伟带领的五百多名士卒了。长汀知县吴德操能力与猪相等,所以朱聿键与随行人员到底长汀时,全然没有任何接待,别说接应民夫,连口热水都没有。次日,清军追到汀州,隆武帝朱聿键、曾皇后、沈嫔、陈嫔被俘于赵家塘,周之藩、熊伟自戕殉国。清军未免夜长梦多,当日便将朱聿键夫妇杀害于长汀。

因为何苦搅局,鲁王朱以海的政权早完蛋了一年,朱聿键也因此早死了一年,不过大体情况却依旧和历史上一样。何苦原本只知道朱聿键是给郑芝龙坑死的,这次得到了详细情报,他才明白,除了郑芝龙,坑死朱聿键的还有一个何腾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