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之后,曹宁便在邹太后的眼前消失了,所以邹太后根本不知道外间有了什么变化,还以为曹宁给她骂走了呢!方元科所部宽裕了不少,对她的供奉也极为充沛。日子好过了老太太自然开心,只是她吃的东西,都是从一种叫罐头的铁罐子里倒出来的。

到了松江之后,方元科汇报大队要乘船出海,到浙东去投奔鲁王监国去。邹太后不得不接受这种颠沛流离的命运,也知道在江苏境内,方元科早晚是死路一条,自然痛快的答应了。邹太后被请上了一艘非常巨大的帆船,然后便开始了海上的旅程。邹太后很纳闷方元科是从哪里搞到的大船,也总觉得船只行驶的方向有些不对,但方元科一直都有来请安,还解释说方位偏移是为了借助风力,邹太后也就没有太多的疑心了。

航行了不到两日,船只面前便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雄伟水城,城边的山顶上还有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这绝不是浙东一带能有的东西。邹太后觉得不对,但是方元科已经找不着了,船上的人也根本不听太后娘娘的招呼。大船开进了新近翻修的水城,岸边聚集了大量前来迎接的官员,其中当先一人,有着一张邹太后非常厌恶的面孔。

“儿臣何苦,率信王文武官员,恭迎太后慈驾!”码头上,何苦率着一众大臣大礼参拜。

“孽障!哼!”邹太后恶狠狠的瞪了何苦一眼,然后大步甩开了身边的宫人,飞身便从船上跳了下去,一头扎进了城内的水道里。

“救太后,救太后……”大臣们纷纷呼喝侍卫抢救太后,何苦则陷入了沉思。

何苦之前在南*京见过邹太后两回,邹太后的态度与朱由崧完全是两个极端,朱由崧有多喜欢何苦,邹太后就有多讨厌何苦,两次见面都和外交仪式差不多。何苦知道邹太后讨厌自己,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邹太后能烦他烦到自杀这种程度。这老太太也是有刚,五六米高的大船啊!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往水里扎,这份勇气何苦是没有。

登州水城的水道最近刚修过,水深足有十二米多,可一大帮兵卒侍卫在,老太太怎么可能会有事,很快就完好无损的给捞了上来。邹太后跳海有多人目睹,但官面上的说法非常统一,邹太后在离难中乍逢庶子,喜极而泣一时心神动摇失足落水,报纸上的评论全是母慈子孝而已。

出水太后直接被送进了信王府,并没有接受信王和信藩臣属的朝拜,因为这老太太很不配合。邹太后上岸之后便对何苦破口大骂,什么“孽障”“贱妇孽种”之类的词句不绝于口,大伙儿只能赶紧把她雪藏,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老太太不配合,何苦也无所谓,人在手里就行了,太后懿旨什么的,现在何苦怎么说怎么是。

“太后饱经丧乱,心智迷失,实在是可怜啊!抓紧安排医官为太后调治,务必让凤体尽快康健起来!”报纸上何苦想怎么宣称都行,但是在场的这些人,尤其是“外人”方元科等人,何苦也得编个瞎话安抚一下。

“殿下仁孝!”群臣也给弄了个莫名其妙,只能顺着何苦的话头说。

“方军门劳苦啊!若非军门忠义无双,我母子恐无相见之日了!”何苦安抚的重点对象就是方元科。

“臣护卫不利,太后途中多受惊扰,以至心神迷乱,殿下谬赞,臣羞愧无地!”方元科是真没弄明白,他还以为邹太后就是疯了呢!

“国家多难,能得团聚已是不易,方军门莫要苛责自己了!军门大功不得不酬,皇兄北狩,孤不敢僭越封爵,唯有财帛相赠。今谢军门吕宋田十万亩,金币一万枚,银元十万元,军门切勿推辞!”台湾的金矿、吕宋的金矿、银矿都已经开始开采,何苦最近手头比较宽裕,所以收买人的价码给的特别高。

“殿下厚赐,臣亏不敢当!微臣不愿受殿下厚赐,但请殿下收录麾下,能让臣为大明效力,杀敌报国。”方元科在船上看到了何苦的檄文,也看到了登莱军的强大,他现在只想带着自己的部下加入这支强大的军队,杀敌报国。

“军门忠义啊!只是鄙藩官职微小,恐怕委屈了军门!”何苦到是愿意收容方元科,但是方元科的官职是个障碍,他在朝里的官职太高了。

方元科是方国安的侄子,在弘光朝的时候就干到了参将,朱由崧蒙难,潞王朱常芳监国的时候,还给他总兵的加衔。朝廷的武职比起信藩武职含金量低的可以,但是官职高就是官职高,一个加衔总兵是可以和信藩的都指挥使对等的。方元科过来当都指挥使,何苦可舍不得,这哥们儿手里才三千多人,而且水平也不见得有多好。

“过往不过虚衔,只要能在殿下麾下效力,哪怕是为一小卒也可!”方元科无比坚定,总兵的虚衔他不要了。

“如此孤便委任方将军为平海卫指挥使,加都指挥佥事衔,归江淮提督韩宋辖直隶治,驻防松江府。将军部属,我会让韩宋协调整编,再补充员额,把一卫的建制撑起来!将军部属可暂时由韩宋协调管辖,将军且在登州讲武堂学习一阵,学习我信藩军制和一些军事知识。”何苦乐呵呵的收编了方元科。

“臣领命!”方元科觉得何苦比他叔叔方国安靠谱多了,乐呵呵的留在了登州,准备进入何苦组建的讲武堂学习。

码头上是其乐融融,信王府里可就有点肃杀之气了。宫内伺候的规矩最大,所以新到了一个地方,教规矩都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别看跟着邹太后这帮宫人,都是从南*京宫里出来的,但是主子不一样了,他们的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宫人们下船便和邹太后分开了,直接给送到了信王府司礼监的大院里,包括掌事宫女和太监在内,所有人都跪在院子里等候着信王府总管太监李存义的训诫。李存义是实权太监,日常还得在何苦身边伺候,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来训诫他们,所以这些人只能一直等,一直跪着等。七月的山东,众人规规矩矩的跪在水泥地上,高悬的太阳火辣辣的烤着,这个下马威可实在是太狠了。

“哎呦!怀恩啊!你们这些崽子是怎么办事的?这么大热的天,西瓜也不说给切几个,就让南*京来的兄弟、姐妹们在这太阳地里跪着,你小子要成精啊!”太阳偏西了,李存义才回到司礼监,进门就骂常怀恩不会办事,但嘴角却是美滋滋的。

“儿子疏忽了!”常怀恩是南*京宫里出来的,什么他不懂啊!

“拜见李公公!”正主到了,宫人们赶紧磕头参拜。

“客气什么,客气什么,杂家也是南*京来的,都是兄弟姐妹别这么大礼数!都起来,都起来!怀恩,赶紧让人却切些冰镇西瓜,再拿些吕宋进贡来的果品,让大伙儿吃了解解渴!”李存义平易近人而且非常的体贴。

“多谢李公公!李公公真是疼人啊!”在太阳地里跪了大半天的宫人们,吃到了鲜美的水果,全都把李存义当成了万家生佛。

李存义正享受着这些新人的吹捧,忽然有一队锦衣侍卫抢劫一样冲进了司礼监,当着李存义等人的面抓贼一样,将院里邹太后的宫人全部拿下,拉起来就往外走。

“混账!”李存义暴怒而起,这信王府里连何苦都不会如此落他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