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阵线贴合之后,张南虽然持续以重炮轰击淮安军阵地,但对一线部队却被要求放缓攻势。淮安军士兵看得见的地方,登莱军对他们还是很友善的,起码没有往死里下黑手。甚至双方对射的时候,还有过两边同时将枪口太高,对着天空开枪的默契场面。

“淮安都司的弟兄们,咱们都是自己人,都是吃信王军粮的兄弟,没必要打生打死的拼命。马承忠背主降奴当汉奸,你们没必要陪着他送死的,更没必要陪着他当奴才。你们都是我大明的热血儿郎啊!你们愿意向异族俯首磕头吗!愿意让异族玩你们的女人,打你们的孩子吗!兄弟们别去给异族当奴才,放下武器回来吧!信王爷知道你们都是被马承忠裹挟了而已,他老人家既往不咎,只要你们肯回来,你们依旧是我信藩的好士兵!”

登莱军的前线不下死手,但是他们的宣传很给力,架起了无数的铁皮喇叭,没日没夜的对着对面喊话。喊话的内容到是变化多端,中心思想是当汉奸的恶果,以及反正的好处,但用词和表达方式有极大的不同。善于编故事的,重点表述了清军的暴虐,以及降兵的水深火热,善于煽情的则重点追忆以往的幸福生活。

淮安军刚刚降清不久,虽然各部军官都是唯马承忠马首是瞻的铁杆嫡系,但是中下层的军心不稳还是不可避免的。登莱军一波接一波的喊话,对于这些一线士兵影响可是非常的大,才喊了一宿,便有两个千户全建制反正,举着武器穿越火线回到了登莱军的阵营。王六等了一夜,见百户和千户都还在坚持,他自己便开始和下面仅存的几个兄弟透话。何苦的魔影和恐怖的炮火,可是吓着了王六,所以他必须回到何苦的麾下去。

王六都沟通的差不多了,准备天亮换岗时就跑路,结果他却没跑成,因为马承忠亲自到前线来压阵了。马承忠的到来,使得前线风声鹤唳,跑路变得很困难,对天开枪也会被严惩。马承忠暂时稳住了局势,但是军心却依旧躁动,好多人都不想再和势均力敌的自己人拼命了。

“孔王爷,我军新进归顺朝廷,一线军心士气不稳,登莱军又专一蛊惑人心,再耗下去只怕会有更多人叛逃。为了稳定军心,我部必须后撤,脱离与登莱军的接触!”孔有德虽说是辅助马承忠,但暗地里也有监军的意思,马承忠想要脱离接触必须得和他商量。

“马王爷所说有理,贵部也累了两天了,是该撤下来休息一下!我这就安排人马接防!”孔有德看了两天,觉得登莱军也没有那么可怕,挖几条战壕就能挡得住。

当日中午两军便完成了换防,孔有德统帅的汉军接过了防线,马承忠则一口气撤到了扬州。马承忠要在扬州重新整训部队,剥离何苦对部队的影响,同时凝聚部队的人心,让自己成为部队唯一的精神领袖。马承忠是跑回扬州搞精神文明建设了,孔有德则陷入了无限的欢乐,他在为自己装的十三的行为买单。

接防之后,孔有德便大搞土工作业,扩大了工事的规模,他在马承忠五道防线的基础上,又修了三道防线出来。孔有德觉得,登莱军惊天动地的闹腾了半天,连马承忠一道防线都没能突破,他又搞三道防线出来,绝对就万无一失了。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孔有德与马承忠换防仅一个时辰,登莱军便突破了清军的第一道防线,直接从多个点突入清军内部。

孔有德亲自压阵指挥清军反扑,可是血战近两个时辰,损兵过万人,也没能实现反攻,反而连第二道防线都给丢了。孔有德是不懂什么叫一寸山河一寸血,但他却体验到了一寸一防线一寸血,清军只能利用防线打巷战,用生命去迟滞登莱军推进的脚步。孔有德亲自提刀压阵,逼着清军去送死,也根本无法挽回清军的败退,激战两日之后,高邮外围全部防线均告失陷。

退守高邮的孔有德,一面准备撤退向扬州,一面派人向扬州的马承忠报信。自己这边玩砸了,马承忠必须在扬州再修一道防线出来,不然扬州也保不住。当然孔有德还有第三件事要办,那就是向多铎通报自己现眼了。马承忠军心震荡,自己又玩砸了,后路不稳这么大的事情,多铎那边必须有个准备,不然危险可就大了。

孔有德在大明是叛徒,在大清可是绝对的忠臣,而且他在大清有原始股份,也不用担心损失过大会使自己失势,所以他原原本本的介绍了高邮大战的前后经过。孔有德并不讳言自己的失败,也客观评价了登莱军的彪悍,更是盛赞了马承忠淮安军的得利。孔有德不仅认为淮安军是难得的强军,还建议大清所有的汉军都学习淮安军的操典和装备,他自己便准备向马承忠好好请教请教。

高邮外围全部丢失,坐困孤城只能被登莱军合围,所以准备了一天之后,孔有德不等张南攻城,便主动撤出淮安向扬州逃去。孔有德在扬州并没有看到马承忠的防线,甚至连马承忠都没有看见,因为马承忠已经南下往镇江去了。

登莱军在德州一线取守势,却在从徐州、兖州一线向归德、宿州发起了进攻,扬州一线也是频频告急,这摆明了是冲着多铎来的。多铎很想回头和登莱军决战,但是现在回头根本就没什么意义。即便多铎能够击败张南和薛明仁,他的后路归德和宿州他也保不住,这后路怎么说也是断了,他又不能一路穿过山东打回北京去。既然后路已经保不住,那就不用再拼命去保了。孔有德和马承忠能够迟滞张南、薛明仁一阵,为大军争取到渡江的时间,已经够了,根本没必要和张南在江北决战。

多铎判断,登莱军多路出击的目的,无外乎是保卫南*京,双方争夺的焦点也是南*京。既然南*京代表着一切,那就直扑南*京好了,何必在高邮、扬州这些地方浪费兵力和时间。多铎只要能攻入南*京,抢先一步干掉朱由崧,那么南明政权就完蛋了,张南再怎么厉害也是白搭。一旦南*京陷落,南明势必人心震荡,说不定张南会成为第二个马承忠。

而且清军猛扑南*京,登莱军的一切作战计划便都没了意义,各部必然也会不顾一切的直扑南*京。登莱军急于行军,难免就会出现破绽,到时候在捕捉这些破绽,必然能事半功倍一举击败张南、薛明仁。

多铎想的很明白,也想的很好,所以他召回了马承忠,然后又召回了孔有德。扬州一府之地,他白送给张南、薛明仁了,后路他也不要了。多铎一门心思都是攻其必救,除了安排一些游骑监视登莱军之外,各部主力全都一股脑的杀过了长江。登莱军南下势如破竹,清军渡江也是势如破竹,轻而易举的便在金山击败了大明水师提督郑鸿逵,而后大举开进江南,兵锋直指南*京。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韩宋到了吗?张南到了吗?信藩亲王的兵马都到哪里了?”整日醉眼惺忪的朱由崧,这回总算是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