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长江江面上,数艘雄伟的战列舰驻泊成了一个奇怪的菱形方阵,似乎守护着什么重要的宝物。居中的桃花潭号上其实没有什么宝物,不过舰首的甲板上摆了一桌略显简单的酒宴,一系紧身长衫的何苦正在自斟自饮,他的对面则是早应该回到凤阳的马世英。

“恭贺殿下加封信安王!”马世英对何苦露出了八颗牙齿,幸灾乐祸的表情很是明显。

“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却仍要总督凤陽的瑶草先生,也需要晚辈恭贺一声吗?”何苦对马世英回以同样的挖苦。

“臣拥立福王殿下,那是顺应天命宗法,并无所求。总督凤阳原是臣下本职,得福王殿下厚恩,赐予大学士、尚书荣衔,臣下已然感激涕零了!”马世英颔首微笑,好像他很满意眼下的境遇一般。

“瑶草先生养气功夫属实不错,不过在淮安我就说过,今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在我面前,您就不必装了,咱们都真实点吧!”何苦对于马世英的谦虚,没有半点客气。

“呵呵呵,信安王殿下方入南*京不过三日,怎么便如此急不可耐了?”马世英一点都不急,他到是很好奇何苦为什么这么急。

“我也希望东林党都是杨涟、左光斗,可惜呀!他们太让我失望了!国家如此危机的时刻,对闯贼、清虏,他们没有一言一计,夺我权柄,驱逐先生,他们到是机变百出!若是再任由他们折腾下去,江山社稷可就危险了!”何苦还真是实话实说,他要动手,完全是因为东林党开始算计他了。

“殿下有何吩咐,臣下自当效力!”马世英笑眯眯的为何苦填满了酒。

“大哥很感念瑶草先生,我也觉得东林党不好,所以我想请瑶草先生入南*京为内阁首辅!不过瑶草先生,我很讨厌你们文人甩锅的话,今日你我所议之事,我想做,你也想做,你别想像卖史可法一样卖了我,我可不会写信。”何苦对马世英还是很刻薄。

“哈哈哈……史阁部眼下有苦说不出,殿下也怕了!”马世英笑的很轻松,但是心里其实已经是惊涛骇浪。

马世英卖史可法的事何苦可能知道,但是书信的事,何苦是怎么知道的,这小子手里有锦衣卫不成。马世英在浦口躲的好好的,照理根本不会有人找得到他,但是何苦的人直接就把他拎了过来,也让他觉得何苦似乎无所不知。

“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占便宜,哪怕只是嘴上,我也不舒服。”何苦这次也是很直白。

“史阁部原为南*京兵部尚书,实乃留都魁首,臣下想入南*京,怕是不易啊!”马世英见没试出何苦的口风,马上转向说起了正事。有些事不能纠缠,不然无论掩饰的多好,都会露出自己的底牌。

“南*京诸臣尽数是东林党不成?”何苦要办的事很简单,他也有信心能办成,但是这官场太复杂,谁是谁,他根本弄不清楚,这才找来了躲在浦口搞小动作的马世英。

“留都东林势大,但岂会人人皆是东林党!”马世英摇头微笑,何苦你小子也有不懂的了吧!

“瑶草先生,找人闹一闹吧!后面的事我会安排!”何苦举起了酒杯。

“如此臣下便敬候殿下佳音了!”马世英也举起了酒杯。

何苦与马世英对饮的时候,姜日广的府邸里,东林党的魁首们也在商议,他们要做的事是拆分何苦在南*京的三万余部队。宗室藩王不得掌兵、参政是大明的祖制,他们便要以此为论据剥夺何苦的兵权,把他现在用来威胁大伙儿部队给分了,好让大伙儿能睡个安稳觉。不过东林党都是书生,控制部队这事他们实在不行,总不能把兵权夺过来,然后再求何苦帮着看两天吧!所以这帮人聚在一起,商量着眼下谁能替他们控制部队。

东林党手边可没有能带兵的人,哪怕是一个像袁崇焕那样督军的人都没有,所以何苦被解除兵权之后,他们必须找一个贴心的人来统御何苦的部队。这个人不但要能带兵,还必须得够分量,不然朱由崧把何苦的部队交给黄得功、高杰、刘良佐等人,他们可就更麻烦了。他们是不知道,他们觉得必然无敌的大明祖制,在何苦眼里分文不值,他们敢动何苦的部队,何苦绝对会动他们的脑袋。

“刘泽清素有恭敬之心,目下正流落河南,若是招他前来南*京统御信安王之军,其必感激涕零,亦不会有非分之心。”钱谦益提出了一个很找死的议案,何苦在淮安抢了刘泽清的家业,他居然想夺了何苦的大军还给刘泽清。

“受之此议不可,刘泽清于淮安便为信安王所破,福王如何会同意将信安王部曲交予刘泽清统带,而且刘泽清远在河南,只怕远水难解近渴。”姜日广等人都觉得刘泽清不好,到不是因为此人贪婪、暴虐、残忍,仅仅是因为他距离远而已。

众人商议了一阵,发现外面完全没有合适的人选,到是眼前有些人非常合适。纯以文武而论,眼下南*京城里可有不少的武将,他们虽然也不怎么打仗,但他们却是地位够高又能控制住军队的绝佳人选,这些人便是南*京的勋臣们。勋臣们和东林党的关系并不深厚,但是魏国公徐弘基等人对史可法极为敬重,几如面对天人,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东林党也不急着动手,当日没有成议,也并未纠结,只是想着日后再议。

结果到了第二天,一切都脱离了东林党的设想,魏国公徐弘基带头,居然有多位勋臣联名上书,直言史可法勤王无功,致使崇祯殉国,应该予以严惩。这虽然只是一次无厘头的弹劾,谁都知道不会有什么用,但是勋臣向东林党开火的意思可就明显了。东林党苦苦研究着如何反击勋臣,如何处理何苦的兵权,但第二天更严重的麻烦却来了。

第二日朝会,突然出现了大批中下级官员拥护勋臣诚意伯刘孔昭入阁·,理由无外乎是忠诚可靠、办事干练等等。这可不是说说而已,表达个态度了,而是实打实的想夺权,东林党岂会同意。东林党的中下级官员立即以“我朝从无勋臣入阁之例”为理由坚决反对,他们以为刘孔昭会固争,但刘孔昭却扔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即我不可,马瑶草(士英字)何不可?”刘孔昭大义凛然,而且是摆明恍了东辛党一下。

朱由崧的心里早有默契,当即决定召士英入阁辅政。史可法很想反对,东林党的诸位也都指望着他,但是史可法清楚,自己指斥福王的把柄在马士英手里,他什么也做不了,马世英的入辅是他干预不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