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知府闫云鹤,其实是一个苦命的人。虽然也是科甲正途出身,但他名次不是很好,只是个三甲同进士出身,而且排名在比较靠后,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事,他也就难免遇上了。入仕的这些年,一直在河南当官,也就是流寇最凶的地方,这几年能死里逃生,实在是祖宗有德。

今年刚好是闫云达,三任知县届满,他也不求能有个晋升,能平调到太平地方,就是烧了高香了。然而朝廷偏偏要升他的官,而且升的比较狠,从七品知县直接升为五品知府,地点就是比河南还水深火热的山东莱州。而且给出了一个无比扯淡的理由,闫云鹤做过多年的战区知县,对于战乱期间的部署,战中流民的安置比较有经验,所以是出任战区知府的绝佳人选。

河南的情况不好,但其实也不是特别差,只要不遇到李自成、张献忠那个级别的狠人,还是有希望生还的。莱州可就不一样了,这不仅是战区,而且是激烈战区。清军的战斗力远超流寇,只要遇上便几乎是必死无疑。周亮工那种能死守潍县的狠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无力抵抗,闫云鹤觉得自己还是属于多数人的。

闫云鹤的赴任之路,几乎就是清军的南侵路线,那叫一个危险,所以他许以重金,雇佣了一批蓟北的镖师保护自己。这些蓟北的镖师,常年生活在糜烂的边境上,清军、蒙古人都打过交道,经验丰富武艺高强。闫云鹤一路上由他们护送,到也是有惊无险,总算是平安到达了莱州,可是莱州等待他的,并不是嗷嗷待哺的黎民百姓,而是强悍异常的登州军阀。

豪门出身的杨威,礼数上非常的周到,做事情却非常的绝。问明了闫云鹤的出身来意之后,杨威连顿饭都没安排,便把闫云鹤一行给赶出了莱州府城。外面到处都是清军,杨威这一手与直接让闫云鹤去死也没啥区别。第一次遇到军阀的闫云鹤也没有办法,只能南下去胶州,想找曾化龙来给他主持公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闫云鹤好容易穿过清军游猎的平度州,便在古城集一带遇到了土匪,而且是一群战斗力颇为强悍的土匪。镖师们拼死奋战,也无法击退这些悍匪,反而因为击杀了某些核心成员与这些土匪结下了死仇。这些土匪不管不顾的缠上了他们,一路死死的咬着他们,怎么也不肯放手,好像要活活磨死他们一样。

经过两天的缠斗,闫云鹤一行严重偏离了原定路线,进入了莱西境内,然后还是给土匪追上了,不得不在官道上展开了决战。闫云达坐在车中祷告上苍,希望苍天显灵能够救他一救,结果救兵来真来了。可惜随着救兵一起来的何苦,让闫云鹤非常失望,杨威是军阀,何苦是军阀头子,闫府台可是倒了血霉了。

赶往莱西的路上,特别健谈的老冯头给闫府台讲了好几个故事,比如身败名裂的蓬莱知县张问明,比如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成山卫指挥使丁广图,反正个个让人心凉。到了莱西之后,闫府台还准备与何指挥斗斗法,结果何指挥根本没理他,找了间空房把他软禁了之后,大军阀何指挥便开小圈子会议去了。

“这次的事有些突然,远远超出了我们之前的发展计划。步子迈大了,有点扯蛋,但我不想因为蛋疼而放弃,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诸位都说说吧!”小圈子会议的原定人数为四人,分别是何苦、葛隆、朱沃、刘默文,但是因为捧哏巨匠老冯头表现过于突出,何苦把他也给临时加了进来。

“此次进兵成果斐然,我军的总兵力扩充到了三万二千人左右,裁汰掉一些老弱,也能剩下三万人左右。各地已经全面开始了整编和训练,预计三个月左右,便可完成基础训练。江南的原料、装备补充过来,登州的工厂全力开动,预计半年以后,三万大军便可全面形成战斗力。”朱沃份属文官,但他谈的都是军事方面的问题。

朱沃这个话一说,刘默文便连连点头,葛隆却哑火了。军事上的问题,葛隆不懂,工厂生产的事,葛隆也不利索。葛隆心里一阵腻歪啊!长期看家的朱沃,这是要全面反攻啊!以军事开头,这摆明了是要堵他的嘴。

“三万大军很好,可是我们不需要呀!百业待兴,需要人手的地方多,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多,闲着没事养那么多兵,我们和百姓的负担都太大了!”何苦甚是头疼,他现在就一府的地盘,时刻维持三万大军,实在是太多了。

“学生以为,还是以东翁推行的兵役制为蓝本,战则从征,闲则各司其业,官不冗兵,民不误业。为应对清虏,现在手头的新兵,暂时继续整训,待清兵退却,便让他们各安其业。”朱沃是何苦政策的坚定支持者。

“我们的老底子好办,莱州、招远一线的新兵,东南四卫的新兵,该怎么办呢!他们有的是土匪,有的是职业军人,他们没有本业啊!总不能把核心主力放归山野,靠他们来维持军备吧!”何苦有自己的手段,到不怕这些人造反,他是信不过这些新兵的战斗力。

“占领区有大片良田,卫所军屯也有田地,登州工厂也需要许多人手,我们可以拆散安置他们。”朱沃计算过比例,何苦的常备军维持在七千左右是最佳选择,其他的人手都需要安置,但是眼下地盘大了,安置两万多人到也不难。

朱沃的观点说完之后,大家都连连点头表示认同,但老冯头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他们这些卫所军官,都是靠着吃屯田活着的,朱沃提议分他们的屯田,这不是动他们的命根子嘛!

“老冯啊!你们不用担心,我需要有学识,有经验,出身好的军官,各卫的军官,我全都会留下的,俸禄绝对够厚。各卫靠海的那些盐碱地、山地,你们也不用心疼,咱们手里不缺地,我在莱州、登州、莱西这些好地方,划一批好地赔给你们!”何苦是学过历史的好学生,他可知道强拆会惹得老冯头这些旧势力和自己拼命,所以刚一过脑子,就想好了安抚这些既得利益的办法。

“跟着何指挥干,就是舒坦!你老说什么是什么!”老冯立刻眉开眼笑。

“仗打不了多久了,后续这么多地方,如何布防呢?”何苦可不是原来了,原来只防守七甲镇和葛家庄两个村子就好,现在他要防御整个登州。忠于朝廷的旧势力肯定会反攻倒算,曾化龙回来也要找麻烦,他的部队必须牢牢控制住各地。

“逐城防守是不现实的,我们兵力有限,只能集中防御一些要地。战后我军的常备兵力,维持在七千人左右为宜,东翁率三千主力坐镇登州,其余可在三地设立要津。一为莱州,协防至招远一带,二为莱阳,协防栖霞、莱西、海阳、乳山一线,三为威海,协防宁海、牟平、荣成、文登一线。各处将佐,便需东翁自行斟酌了!”朱沃连防区都给划好了。

“杨威在莱州干的不错,可以考虑!一鸣是大将之才,应在我身边参划军机,莱阳交给刘冷吧!威海应该让老冯留任,但我现在可离不开老冯,让张南去吧!”何苦瞬间说出了人选,这是他早就想好了的。

军事安排已定,大伙儿都乐呵呵的,葛隆偷偷瞪了一眼,然后给何苦来了句难听的:“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文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