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安慰别人,一直是我的弱项,尤其是女人哭的时候,本来就智商不高的我,脑子就转不过弯来。

斯那夏泪雨磅砣,靠在丢爷的怀里无声地流着泪,双唇却是死死地咬着,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呜咪也蹲在一旁陪着流泪,不顾自己脸上的泪水,斯那夏每留出一汩眼泪,呜咪就拿手绢帮忙擦了。

我见状,硬着头皮蹲到了另一边,看着斯那夏说了句“对不起”。

斯那夏本来紧紧闭着的双眸此时睁开看向了我,眼里写满了恨意,我有点儿不敢迎向她的目光,我和胡煜童一起去的,却没能将他带出来,心中也是愧疚不已。

我低垂眼皮,轻叹了口气,突然“啪”的一声轻响,我的脸上便火辣辣地疼——斯那夏扇了我一个耳光。

我没想到她会打我,如果换作别人,我肯定就怒了,可此时我却是怒不起来,看着斯那夏,没有说什么。斯那夏咬牙切齿地瞪着我,说:“我恨你!”

我不语。

斯那夏打了我,丢爷和其她人自然不干,但也都没有说什么恶言。丢爷难得地出口劝慰:“小夏夏,这事儿也不能赖黑娃儿,修道之人,尤其是惊才绝艳之辈,大多数的命运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斯那夏至此才撕心裂肺地长哭了一声,放大悲声地边哭边说:“为何每次受伤的都是我。我爱的时候没有回应,一场意外却让我失了女贞;好不容易忘记了前情,刚刚开始发自内心的接受了煜童,就想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后好好地养大他,可是,煜童却走了!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样的命运安排?能不能一次性地来伤我?不要总让我刚刚燃起了希望,又无情的催毁啊!”

斯那夏的一番话让我也是十分的动容。刚刚认识斯那夏的时候,我们是敌人,一次次地跟她打了这么多交道,她每每都调笑与我,我以为那是她修炼媚术的原因,大部分时间都当她是故意开玩笑的,却从来不知道,她在失去了贞洁之前,对我已经心有所属,只是没有得到回应。如今她身怀六甲,也接纳了胡煜童,可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却永别了,这种种痛苦,换了谁都接受不了。

我回身看了一眼那已经坍塌的乱石坟冢,心中积郁着一股无从发泄的怒火。丢爷说的没错,修道之人,尤其是天赋异禀、惊才绝艳者,往往都无法完全地掌握自己的命运,我是如此,胡煜童也是如此。我至今还不清楚,为何我能感到那种来自剑绶之上的浓浓杀意,而胡煜童却是丝毫不察,饮恨其中。

胡煜童是难得一见的极阳童子,若假以时日,定然也是道门中的巨擘,可是,生的伟大,却死的憋屈,如果是他在某一场大战之中死去了,我或许可以接受,可是,如今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我替他感到深深的不值。

丢爷和呜咪还在劝慰斯那夏,我也插不上言,当下站起身来,再度向着那乱石坟冢内走去,不管咋,好歹也把胡煜童的尸身拿出来再说。

因为心中含着怒火,所以我这次向前走去的时候,不曾注意之前那些没有变成骨灰的骨骸,在我一步步往里走的时候,竟然都跟有人操控着一般,跪伏的方向随着我的脚步变换着。

这是后来依水告诉我的,它说当时那些骸骨拜的是我。但当时的氛围,它没敢吱声。

胡煜童的尸身还在坟冢内,我脱了身上的道袍,在他的脖子上缠绕了一番,这样我抱起他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就不至于耷拉下去。

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发僵了,我双手抱着他,一手竖起二指决来,念着送葬时的道决,一步步迈出坟冢,走身了斯那夏。

斯那夏已经在丢爷和呜咪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远远地看到我,跌跌撞撞地向我扑了过来。丢爷、呜咪和五行僵尸都紧随其后,金睛兽一声声吼叫着,不停地在天空上盘旋着。

也没有人注意到,之前她们众人是难以接近乱石坟冢的,而此时却一点儿不受制。

我将胡煜童的尸身放平到了地上,斯那夏便扑了上去,爬在胡煜童胸口凄惨地哭着。我站起身来,斯那夏说:“是让他长眠于此,还是带回阳世安葬,你说一句,我来操办。”

斯那夏哽咽着说:“既然天道让煜童亡在此处,那就安葬在此处吧。我只希望煜童能转世轮回,而不是堕入阴司,成了什么阳煞之类。”

斯那夏一句话,让我心中顿时一震。阳煞,这是一个多么熟悉的词啊。天玄宗的阳煞本名叫任元杰,他之所以成了阳煞,并不是死后入了阴司,而是逸道长将其修为用特殊秘法压制,禁锢血脉而造出来的长生,以便能长久地守护天玄宗,以待阴阳童子出现。任元杰是天玄宗的第一代极阳童子,也是屹今为止,唯一的阳煞。

而正如斯那夏所说,按照阴阳童子死后会变成阴阳罗煞的传说,极阳童子死后若入了阴司,确乎会成为阴司的阳煞,那么,这个阳煞和天玄宗的阳煞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心念至此,我很快想到——有没有可能,让已经死了的胡煜童成为天玄宗的阳煞呢?如果可以,那岂不是另一种重生?

想到这里,我急忙再度蹲下了身去,伸手在胡煜童身体各种摸娑了一阵,他的身体已经凉了,明显是死透了,可是,我天眼内视而去时才发现,他的血液还在流动。我心中顿时有些兴奋,因为我又想到,胡煜童也是道门中人,但凡道门中人,都有一个保命之法,那就是心口精血。

如果是寻常大战,胡煜童在危机关头完全可以祭出心口精血以自保,但是那剑绶的攻击太过诡异,胡煜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施展便一命呜呼了。那此时刺出心口精血会不会有新的发现呢?

我当下就想尝试一下,可是青虹剑举起的时候,我却又犹豫了。因为胡煜童的尸身上只有一魂一魄了,按道理,他的这种现象是绝对可以判定为死亡的,一个已经死亡了的人,刺出心口精血会不会有效果,我自己也拿捏不准,因为没敢冒失。

但尽管如此,我心中却对让胡煜童通过另一种方式再度“活”过来,有一种毫无来由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