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东现在跟我讲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淡定如常了,反而把我听的一惊一乍的。

那天被吓晕过去以后,李亚东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了,他在床上,身边躺着小肆,正蹬着小脚丫,咿咿呀呀地自己玩儿呢,看上去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李亚东从床上坐起,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杯子下面压着一封信,李亚东拿起来认真看了一遍,正是那个女鬼所留,大意是为吓着了李亚东而向他道歉,同时对她自己和小肆的情况进行了一些介绍,特别是最后还说:“晚上再来看你俩”。

李亚东就是从这封信上才知道,自己这是明白无误地撞了鬼了,同时也对那个女鬼的身世有了些了解。

说起来,这个女鬼生前也是可怜人。女鬼叫刘吉雯,是河南安阳人,丈夫是一个金矿的矿工,不久前矿上发生塌方事故,丈夫一命呜呼了。得知消息的刘吉雯拖着即将临盆的身体,从安阳赶来奔丧,最终见到的也只两万多元的赔偿金外加一个骨灰盒。

处理完了矿上的诸事,刘吉雯又着急忙慌地往安阳赶,因为家里还有自己的老公公,听说儿子出了事故,心里一急也卧病在床了,刘吉雯还要赶回去照顾公公。

后来就有了火车上临盆事故的发生,刘吉雯死了,但由于心中执念太强,鬼魂迟迟不肯离体。阴司有黑白无常两个索魂使者,索魂时看到刘吉雯尸腹中胎儿有异,又加上刘吉雯凄苦的身世,动了恻隐之心,便助其生产,并在将刘吉雯拘于阴司后并有送其轮回,而是准许她白日回阴、夜晚还阳,以照顾好女儿小肆。

刘吉雯在信中特别提到了一句:“无常大人发现小肆的血脉有异”。这个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我只是记在了心里,没有打断李亚东的讲述。

李亚东看了信,也对刘吉雯产生了同情,加上又有上级的要求,便大着胆子等晚上刘吉雯前来。

当天夜里,刘吉雯如约而至,对李亚东更是感恩戴德。李亚东见刘吉雯对他并没有什么威胁,就这么着,每天白天替刘照顾小肆,晚上刘吉雯出现时,才会回到自己家里,就跟上班似的。这样时间久了,人鬼暗生情愫,李亚东索性就做了小肆的爸爸。同时还到安阳将小肆的爷爷接了来一起奉养,直到不久前去世。

故事讲到这里,便有了小肆一直认为爷爷还在的事情。李亚东之所以找我,是因为他和刘吉雯都觉得小肆的反应很反常。因为无论李亚东还是刘吉雯,她们都看不到小肆爷爷的鬼魂。刘吉雯是个鬼,比李亚东更了解鬼的习性,这期间还曾教过他许多对付邪祟的办法,小肆死去的爷爷李亚东看不到正常,但刘吉雯也见不着,这就不正常了。

我问李亚东:“你的女鬼老婆就没有跟你说过小肆的事情?比如血脉特殊什么的。”

李亚东回答:“我问起过,但具体的情况,吉雯自己也不知道。当初黑白无常助她生产的时候曾跟吉雯说过,她跟小肆的母女之情会延续到小肆生魂离体的时候。至于什么是生魂离体,我们也不知道。”

生魂离体,这个词我也没有听说过。一些道门典籍里倒是有生魂这个词,其意是说,人可以在自己魂天魄地的基础上,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魂魄来,这个人会死,但生魂不灭、永世常存。但这些记载也只是星星点点的,我看的时候完全是当成野史秘闻那样看的,却没想到竟然真有生魂这玩意儿。

故事讲到这里算是完了,我当下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撂下生魂这事先不提,我更加讶异的是刘吉雯魂天魄地里的紫雾的问题,但是从李亚东这里,显然已经得不到什么更有用的线索了,我决定就在这里等一阵子,待晚上刘吉雯出现的时候再问问她好了。

其时是下午四五点钟,离刘吉雯出现还有好几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我把注意力又放到了小肆和她死去的爷爷的身上,因此复又回到了小肆的房间。

在我和李亚东说话的这个当空,小肆竟然爬在床上睡着了,手里紧紧地捏着那个老花镜,脸上还挂着泪痕,小鼻子不时地蹙一下,似乎还在生气一样。

我没敢吵醒她,在李亚东的帮助下,我轻轻地从她手里把那个老花镜拿了出来,谁知就这一拿,我立即便发现了其中的隐秘——原本看上去平淡无奇的老花镜,在入手的那一瞬,其是却突然散发出了一股极强的阴鬼之气,握在手里,就如同握住一根冰棒一样。

我震惊地判断,小肆爷爷的鬼魂竟然依附于这老花镜上的吗?

一般来讲,鬼魂依附,只找有生命迹象的东西。因为大半天的它要在阳世行走,就必须撷取一部分阳气,即便是如此,大多数鬼魂也是做不到的,因为阳气对于一些寻常的鬼魂来说无异于毒药。只有一些格外强大的鬼魂才能够撷取阳气为自己所用。但是将鬼魂依附于老花镜这样的死物之上,我却是头一次见到。

不过震惊归震惊,在发现老花镜上有阴鬼之气时,我没有顾上想太多,赶紧松开了它——我怕自身阳气会对小肆爷爷的鬼魂造成伤害。之后对着老花镜说:“我不伤你,如果你能做到,显出形来与我一见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发动了天眼,紧紧地盯着老花镜看,但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只是凭判断这么说而已,我觉得小肆爷爷一听能够听到。

谁知我这一问,老花镜上依旧没甚反应,却把正在睡觉的小肆给吵醒了,她一睁开眼,当先把老花镜收入了自己的怀里,又满脸怒容地骂我:“大坏蛋,你又想做什么?不许你动爷爷的老花镜。”

我忍着心里的疑问,问小肆:“叔叔就是想看看,一个老花镜而已嘛,难道你把他当成爷爷了?”

小肆小鼻子又是一蹙,气呼呼地说:“要你管,这是爷爷最重要的东西了,小肆答应过爷爷,一定要保管好的。不然爷爷就不来看小肆了。”

看来是老花镜有问题。我转过头,低声问李亚东:“这个老花镜有什么来历吗?”

李亚东说:“听吉雯说,是她老公的爷爷(小肆的曾祖父)留下的,老爷子生前一直保管着,但从来没有见他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