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看着我的眼神很凌厉,充满了深深的恨意。我冷眼睨着她,语气平淡地说:“跟我说说你的事情,没准儿道爷心善,超度了你。”

女鬼听我如此说,当下冷笑了一声,幽幽地说:“超度了又能怎么样?再活一世,无非还是痛苦罢了。”

我有些烦燥,有道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它一心求死,我反倒没有什么办法了,灭了它自然容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就觉得不愿意这样做,当下就有些赌气地说:“你想死,道爷我偏不让。”语毕便将镇山铃铛收起,放开了它。

镇山铃铛一收,它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依旧是那种有些恶毒的眼神,再度出言威胁我:“你不让我死,我就继续折腾你身边的人,直到你让我魂飞魄散为止。”说这话的时候,她扬着下巴,一脸的坚决。

我真想暴走,当下心里一横,取了一个养灵罐出来,将它装入养灵罐中封起来,不让它魂飞魄散,也不能让它继续折腾人。

我当时做这些的时候,完全是出自一种赌气的心态,并没有料到后来竟然埋下了些因果。

女鬼暂时被收了,因为李亚东和那个女服务员都受了伤的缘故,所谓的全鱼宴也就吃不成了,李亚东的同事让老板把船靠了岸,众人把李亚东送去医院,我则留下来替那个服务员做了场简单的法事,主要是袪阴补阳,待她醒来,又交代了些注意的事项,这才带着丢爷、小蛇和五行僵尸离开。丢爷没吃到好吃的,自然是老大的不情愿,我让船老板把没吃的菜都打了包它才满意了。

那个女服务员在我做完法事之后,怎么也得将养一两周才能彻底地恢复阳气,李亚东被烫伤了,头皮上好大一块疤,也得治疗一段时间,还有老铁,他的状态也还不大好,因此我们一时还不能够离开,便在聊城租了处小院暂先住了下来。

我选择的这处小院离聊城的鼓楼不远,之所以选这里,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离胭脂湖挺近的,风景不错。二是这里距老铁出事的那个房圈子也不远,那里是第五世阴阳童子萧何当年的住处,而且那个枯井之下还有万年玄冰的存在,我还是想去试试,能不能得到万年玄冰。

一应生活问题安排好之后,我打算先解决了那个女鬼的问题。当天夜里,我在房中摆好了道场,将养灵罐中的女鬼放了出来。

女鬼显出身来,被道场的氛围圈着,它受到压制走不出去,只能乖乖在站在原地。但它输人不输阵,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些许轻蔑的神色,让我看着极不舒服。我盘坐于蒲团上面,冷声对她说:“你不是不想让我超度吗?现在我已经布好了道场,随时可以送你去阴司。但我不会让你有轮回的机会,也不让你失了对前世的记忆,我会让你在阴司做最累最苦的鬼,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万世不得超脱!”

其实我当时说这个话完全是在吹牛波依,那会儿我只能超度怨鬼亡魂,送它们进入阴司。但阴司的事情我却没有能力干预,它们入了阴司以后是轮回还是永远做鬼,这事是阴司决定的,我说了不算。这是因为我还没有入过阴司,简单点儿讲,就是跟阴司没啥交情,人家不会卖我账的。老叫花子行,阴司他去过,而且据说还挺牛波依的,之前老爹以及那个替我解阳毒的女鬼,虽然是我超度的,但轮回这些事情卖的却是老叫花子的面子。总之一句话,只要是有权利的地方,无论是人是鬼,腐败这玩意儿是不可避免的。

算了,这话题就此打住,不然该查水表了。

吹牛波依最大的作用就在于,谎言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把人唬住,听我这么说,那个女鬼顿时就不淡定了,挂着血渍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慌而又怨毒的神色,又是捶胸又是顿足,嘴里凄然地长啸着:“不……你不能那样对我!”

嗯……咳咳……看她失态了,我立刻趁热打铁,冷声说:“不想让我这么做也可以,跟道爷说说你的事儿吧。”

女鬼显得很激动,躁狂一般地发了阵疯,却突然又转入了安静的样子,颓然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某一处地方许久,终于幽幽然地说话了。

这女鬼还有点儿文艺范儿,在讲述她的故事之前,当先念了一首词:“花事了,黄昏晓,九日空待云烟渺。烟波碎,人憔悴,万事皆许,娑婆勿悔。泪、泪、泪;春光现,明月见,夜深霜露离愁断。红花蕊,心安睡,君子已归,旧事莫追。媚、媚、媚”。

这是一首《钗头凤》,我那会儿并不懂,只是觉得*格还蛮高的,听她讲述自己的故事时,也就带了一种仰望的情绪。

念完了词,她的嘴角浮上了一抹凄苦的笑容,复才讲道:“我生前是纺织厂的女工。你知道吗?我很烂,很贱。”

“他其实就是个混混,可是我喜欢他,只要能爱我,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就是他的奴隶,彻头彻尾的奴隶。为了他,我堕过胎,甚至还当过妓女,挣钱供他吸。”

“只有把钱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只有跪在他面前的时候,我才能够享受一点儿他给的温情。”

“我知道这很卑微,可是,我就是爱他,戒不了的爱,无论他怎么伤我都戒不了。”

“除了我之外,他还有别的女人,他把我拿绳子拴在床边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跟别的女人上床。”

“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留不住他。他嫌我烦,把我捆起来扔到了荒郊野外,任我自生自灭。”

“我被人救了,从那以后我也发誓不再去爱他。可是,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的消息,又来找我。我的誓言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又崩塌了。”

“可是,就在我以为又能体会到他给我的温情的时候,他却把我送给了别人。”

“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了。喝了农药自杀了,我想死了就解脱了。可是谁知道,我竟然连阴司也进不去,是因为我太贱了吗?”

“可是……可是我的心是真的!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