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鬼事的源头都是七婆子一手造成的。

原本她刚刚回到升子屯的时候,因为她之前有过阴的本事,还受到了许多人的礼遇。然而再度回来的七婆子却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她是专门帮人问鬼事、除鬼祸的,可是这次回来,她却是来折腾人的。

第一个着了道的是老铁的老爹。老铁初中毕业以后没再上学,跟着村里几个在外面闯荡的年轻人南下打工去了,听说两三年才回来一趟。家里有他的老爹、母亲和一个刚刚初中的妹妹。

老铁的老爹叫牛东升,人长的虎背熊腰,典型的庄稼把式,人送外号大熊,我小时候经常喊他大熊东升叔,觉得好玩儿。他也不生气,总是憨厚地笑笑就过去了。不跟老铁那个满嘴跑火车的逗逼话痨一样。

七婆子回到升子屯的那天,第一个见到她的人就是牛东升。那天正赶上牛东升邻村的一个亲戚家里办喜事儿,牛东升贪了几杯喜酒,回来的时候也就晚些,回到升子屯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刚刚进了升子屯的官道就遇到了七婆子。

牛东升当然是认识七婆子的,远远地看见了,也就很恭敬地打招呼,但七婆子却是冷着声儿问了牛东升一句:“你见我的骨头架子了吗?”之后也不等牛东升回答,就身形飘飘忽忽地走了。

牛东升当时心里讶异,但也没十分在意就回到了家里。但谁知回家一睡下就没有再起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莫名其妙地不的使唤了,掀开被窝看时,愕然发现从两脚脚趾开始,两截小腿变得跟烧焦的炭一样,黑黢黢的,拿手轻轻一抠,就有酥焦的皮肉掉下来,露出小腿上的骨头,也是乌黑乌黑的颜色。但是他并不觉得疼痛,脑子里的意识也是清楚的。

老两口当时就被吓坏了,老铁母亲当即就套了毛驴车拉着牛东升去了乡卫生院看病,谁知到了那里才发现,一个早晨已经有五六个人出现了同样的问题,而且都是升子屯的人,而且都在昨天夜里见过七婆子。与牛东升不同的是,剩下那几个人,是七婆子亲自找上门去的,问的问题也一样:“你见我的骨头架子了吗?”同样的不等回答就走了。

事情一出,整个升子屯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之中,人们不敢出门,生怕见到七婆子问他们要骨头架子。第二天,陈老太太就给陈公衡打了电话把此间的事说了,同时请我到升子屯来一趟,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上述这些事情是牛东升和陈老太太一起给我讲的,丢爷、小蛇、花竹筏也在,五个小僵尸崽子我也带来了,但她们在陈老太太家跟崔银琦玩儿,并不在场。

听完了她俩的讲述,又看了看牛东升腿上的问题。牛东升腿上变成碳一样的部位又扩大了,已经差不多快到大腿根了,看上去触目惊心。但好在他意识是清楚的,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除了腿上的问题,身体各处再没有其他的不适。

对于眼前这种状况,我们几人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在回到陈老太太家的路上,我与花竹筏商定好了第一步,先找到七婆子再说。那些人出事的时间都是午夜之后,七婆子是鬼,白天必是不会出来的,在这个当空,我们当先决定去当初七婆子埋骨的地方,也是老叫花子埋了七个羊油灯灯芯的地方看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异变。

七婆子埋骨的地方是她原来的家,我当初离开升子屯的时候,那里还是一处破房圈子,七婆子消失了以后,村里人为了平整耕地,把那处房圈子给扒了,现在是一片玉米地。

七八月份,正是西北的玉米长势好的时候,玉米杆子比我高出两头,我按照大概的记忆,带着丢爷、小蛇、花竹筏钻进了玉米地里四处找了找,没有任何发现,究竟是在什么部位埋了羊油灯芯的,根本找不出一丝痕迹来。我由此想到,会不会是因为平整耕地把羊油灯芯挖出来了,才造成了七婆子又出现的问题呢?

四下看了看,没有什么发现,我们几人只好又回到了牛东升家里,我问他:“那块玉米地是什么时候平整出来的?现在是谁在种?”

牛东升的回答让我找到了一条线索——他告诉我,那块玉米地是两年前就已经平整好了的,现在正是他在耕种。尤其是,牛东升突然想到,当初帮助他整地的那些人,正是这几天跟他出了一样事的人!我们当即就一个一个数着算了,只是两个晚上的时间,当初那些一起整地的人中,除了南下打工的老铁之外,所有的人都已经着了道了。

从这一点上看,七婆子向他们打听自己的骨头架子是有道理的。我又问牛东升:“你们当初整地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比如死人骨头啥的。”

牛东升想了很久,却是摇了摇头说:“没见到什么死人骨头,倒是挖出过一个陶罐来,里面都是麻钱。”牛东升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似乎在隐瞒什么。我当即就冷着声说:“东升叔,还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一五一十地说,可不敢有一点儿的隐瞒!”

我这么一说,牛东升这才叹了口气说:“当时是铁蛋娃先发现那个陶罐的,他挖出来以后一看里面全是麻钱(方言,就是古代的铜板钱),他怕里面有金银之类的,所以就没有声张,又拿土给埋回去了,等晚上我们收了工以后,他才去把陶罐抱了回来。只是陶罐里面只有麻钱,穿了长长的一串,并没有什么金银。”

看样子这个陶罐肯定有问题。我问牛东升:“那个陶罐和麻钱呢?”

牛东升说:“铁蛋娃过年回来时带走了,说是到南方去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