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老太太始终都是一个姿势,在一个小椅子上坐着,手里做着一样活计,似乎是在纳鞋底。始终都低着头,看不清她的样子是怎样的。

可是无论我和丢爷、小蛇无论是快是慢地追赶,和她之间的距离始终都是那么远,周围的景致在变,她的身影也没有移动,可就是追不上。

这还是我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问丢爷和小蛇怎么回事。她俩都是摇头不知,但都明确地表示,那个老太太肯定是个鬼,而且是很寻常的鬼魂。

但眼前这种情形却非同寻常,联想到陈公衡的车无缘无故地抛锚,我几乎可能肯定,这个鬼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不然她不会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等到陈公衡和那个司机走了才进入我们的视野。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才愕然发现,我们早已远离了那处棚户区,眼前也不再有高楼低房,而变成了一大片空荡荡的原野。尤其是,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坟崖湾,远远看去,密密麻麻地立着许多的坟包。而那个老太太的目的地正是哪里。

直到女鬼老太太消失在了那处坟崖湾里,我们依旧没能追得上她。站在坟崖湾的入口处,我和丢爷小蛇全都是一脸的愕然。因为这里竟然没鬼!

坟崖湾这种地方,是鬼在阳世出没的主要场所,无论是哪个坟地,到了晚上必然会有鬼的出现,只不过它们都是很寻常的鬼,不会也不敢向凡人惹事而已。所以,像棚户区这种地方出现鬼不正常,而坟崖湾这种地方一个鬼都没有,也同样的不正常。

我问丢爷:“要不要进去看看?”

其实按照我的性格,我是不愿意再横生什么枝节的,经过这一路的跟踪,时间过去了很久,也不知道陈公衡把车子找来了没有,我怕他等着急了。而且,那个女鬼老太太并没有做什么,所以我不太想进去。

然而丢爷和小蛇听到我的问话,却异口同声地答:“去看看。”

我有些愕然,问它俩:“为什么?”因为我觉得奇怪,丢爷好惹事我就不说了,但小蛇一向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无论我做什么不做什么,她只是默默地跟着,从来不参与什么讨论的,我觉得她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

得亏我问了句为什么。

她俩被我问起的时候,却是都愣了。先是互相看了一眼,又共同把目光投向了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也就是看向她俩眼神的这一瞬,我猛地恍然——我既然是一个不想惹事的性子,那我干嘛一路跟着那个女鬼老太太来到此处呢?当时一看见她的时候,我们三个几乎是犹豫都没犹豫地就跟着来了,现在回想一想,那种状态完全是迷糊的,似乎是有人在牵引着我们的精神一样!

我急忙把丢爷和小蛇往回拉了拉,把心中所想跟她们说了,小蛇也说:“还真的是这样,我是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

丢爷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处坟崖湾,想了好一阵才说:“我们看到的那个老太太根本不是鬼,是个引魂幡子。”

我和小蛇听了都有些震惊,让丢爷说清楚点儿。丢爷转头看着我说:“黑娃儿,不用去找陈公衡了,花子门到了。”

我更不明白了。

丢爷接着解释:“那个引魂幡子就是花子门的道术,他们有勾魂摄魄的能力。你那个老不死的师傅曾经说起过,我估计一定是他们一早就知道我们来了,所以才故意引着我们来这里的。”

听了丢爷的话,我四处看了看,坟崖湾里除了鬼之外,一切都显得寻常无二,看不出什么端倪,难不成花子门就在这些坟包下面不成?

我们决定进去看看。

丢爷走在最前面,我居中,小蛇殿后。从一进入坟崖湾,她们俩就自动地站成了这样,我知道她们是在保护我。心里觉得温暖的同时,我又觉得自己窝囊,当即紧走了几步,跟丢爷走平行了。然而小蛇同时也赶了过来,又站在我身子的另一侧,这样一来,我还是在中间!

我跟她们说:“你们不必这样,我也长大了。”

小蛇不理我,丢爷却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等你长大,丢爷早老死了。”

我还想吐槽一些什么的,小蛇却突然指着一处墓碑说:“黑娃你看,那块碑好像有点儿问题。”

我顺着小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了墓碑的异状——跟别的墓碑是直立着的不一样,那块墓碑似是被人踩了一脚一样斜愣着。这倒也不当紧,最关键的是,那块墓碑上竟然没字,光秃秃的,说它是一块石板更贴切些。

反常比有妖,我们仨没有考虑什么便快速来到了那块墓碑旁边,我拿手推了推,墓碑虽然斜着,但特别稳。上面虽然没有字,但却雕刻着一圈福寿文,跟道袍领口雕刻的福寿纹是一样的。坊间许多墓碑、棺材上面大多会有这样的纹路,但大多是曲溜拐湾的,只做装饰用。可是从那块墓碑上福寿纹的规整程度上看,我断定它必是出自道门之人手的。

既然丢爷说这处坟崖湾就是花子门的隐秘所在,而这墓碑又出自道门之人手中,我由此把这里当成了重点,绕着斜墓碑所在的这处坟头看了一圈,感觉有一些异样,但又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我瞬间就想到了障眼法,当即拿出破冥镜子来,学着老叫花子在丁家坟崖湾里破掉障眼法时的样子,一手持破冥镜子,别一手捏着二指决,口中轻念清心明目决,先在镜子抹了一记,然后捏决前行。

破冥镜子上很快便浮现出一圈淡淡的黄色光芒,随着我的走动,不时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亮起。这些光点有时是一个微弱的点,有时会变成一条细线,有时候又会变成一个圈。这东西就是阵法的结阵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