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想不明白这五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女人为什么会一齐被囚禁在那些透明的棺材当中,但看到随之从阴影中走出的男子时,他已经本能地在愤怒了。

顾俦。

早在看到顾云裳的时候,姜楚就理应想到这个男人了。

“你真的不配当一名父亲。”

姜楚目光阴沉地直视着缓步走近的那个男人,言语间已充斥着暴躁。

而反观顾俦对此却似乎并不在意,直视冷然不已地对他笑了一声:“将死之人,废话就不要那么多了吧。”

“金刚道像!”

姜楚厉声断喝着骤然释放出了自己佛道双系的灵煞气,以道像作源头凝气为剑,径自一剑朝着顾俦的身上猛斩了过去。

“死了那么多年,你们这些活人还是如此的不长进。”顾俦冷淡不已地看了姜楚一眼,略一抬手时,一道似有若无的淡红色劲气结界,径自撑起在了他的面前。

而姜楚全力一击斩下的巨剑,竟是未能完全将其击碎。

“不过你还是比他们稍稍强上一些的。”顾俦看着自己所步结界上细密的裂纹微微眯起了眼睛:“值得一杀。”

姜楚的面色因此而骤然一变,没想到自己连金刚道像都祭出了还是只勉强达到了破开顾俦防御的边缘,难不成真的现在便要把最后一招用在他的身上吗?

“那就试试看吧,到底谁能杀得了谁!”

“无生斩!”

姜楚遍体之间的灵煞气疯狂聚拢着,而金刚道像上的巨型长剑,也犹如瞬间消失于半空中一般,再等出现时,已经距离顾俦的身躯不足尺许了。

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姜楚竟是金刚道像手中巨剑即将斩中顾俦的身体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嗤!”

刃薄一丝的巨剑剑气干脆利落地斩中了肉身,但在此之后,却有两具身躯在此被拦腰斩为了四截。

“看来还是你能杀得了我。”顾俦惨笑不已地迅速用灵煞气封住了自己上半身的伤口:“不过这种死法,太像先前死在你手里的顾家人了。”

“我不是很喜欢。”

姜楚一脸错愕地怔在了原地,甚至忘了再去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在他的视线当中,分明看到了那道灰蒙雾气当中有两截鲜血淋漓的躯体从中抽搐几下滚了出来。

“这是唯一能杀死城主的办法。”

顾俦的脸色正在逐渐变得惨白不已,但脸上却多了一抹欣然赴死般的欣慰:“我可能确实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可我确实也在努力变成这样的人。”

其中一具透明的棺材当中,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正悄无声息地从身体精神俱都被控制的顾云裳眼角滴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楚下意识想要以自己的力量去救治顾俦时,却是被他微微摆手制止了:“没用的。”

“即便将实力发挥到极致,我也仅仅能让城主的实体出现一瞬罢了。至于你那一剑能不能抓住这一瞬间将他斩杀,那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现在看来……还可以。”

顾俦弥留之际的声音正在逐渐低沉下去,却还是尽可能平缓地为姜楚解释着:“多年之前,飞云城的城主曾以一人之力挑翻了冥国的六大家族,自那之后,所谓的‘六圣之族’,其实已经成为了未来注定的牺牲品。”

“而那时的我也是无意间得知了这一讯息,我曾向顾家族中提及,但没有人愿意相信我说的。”

“那时我新近有了云裳这个女儿,本可以悄无声息地带着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一想到数十年后整个家族的覆灭,我终归还是未能那么做。”

顾俦话说至此时面露苦涩笑意地回望了一眼透明棺材当中的顾云裳:“所以我只能送走了她,并以自己的死亡,换来了顾家这二十年来的安宁。”

姜楚闻言似乎有些理解了六圣之族当中为何唯独顾家的族人依旧存留得比较完整,但转而却又双眉为之紧锁了起来:“那城主处心积虑地迫害六族,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得而知。”顾俦面无血色地再度缓缓摇了摇头:“我虽死而未死地当了他二十年的傀儡杀手,甚至没有自我独立的意识。”

“一直到先前不久时,才被那个傻丫头以自己为祭品,强行以血煞之术将魂灵重新塑回到了肉身当中。”

顾俦说到此时眼眶也是略微有些湿润了:“我原以为族中之人会看在我当初为全族牺牲的份上对这丫头多加照顾,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竟会残忍到牺牲云裳为代价来复活我!只为二次地从我身上榨取更多的价值……”

“也正因如此,我才明白了这些人本就不值得我去以性命守护。”

“值得我这么做的,唯有那个肯用性命换我再作残喘一些时日的傻丫头罢了……”

顾俦宠溺而歉疚地看着不远处的顾云裳,身上的生命气息,却也近乎于油尽灯枯地快要完全耗尽了:“只可惜……我马上就又要离他而去了。”

“替我好好照顾她,城主被杀之后,便没有人会再度针对你们了。”

将最后的遗言交代了一番过后,顾俦安静而欣慰地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死得瞑目,已经是他这辈子为自己争来的最好结局了。

然而几乎就在顾俦刚刚停止呼吸的瞬间,原本躺在一旁灰色雾气当中的那两截尸体当中,却是骤然传来了一阵阴森不已的桀桀怪笑之声:

“我是不是很配合?全程装死都没有插嘴的。”

姜楚闻声眉梢骤然一挑,抬手一击直接轰击向了那片逐渐消散的灰蒙雾气当中。

“不用费这个神了,我确实很快就也要挂掉了,那家伙毕竟跟在我身边当了数十年的工具人,对于我的根底还是略微知道一些的。”

“但是呢……”

灰蒙雾气当中的声音间骤然多了几分狡诈的笑意:“我可从未承认过我是什么飞云城的城主。”

“真正的城主,是现在站在你身后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