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锦衣卫总旗杨万来到了贺六父子面前。

杨万是老十一李子翩的亲信。李子翩是贺六的人。杨万自然也算贺六的人。这位杨总旗虽然只有二十三岁,却精明强干,办事甚为缜密。贺六来江西,专门调他随行。

杨万拱手道:“六爷,小爷,你们来了。”

贺世忠是贺六这个锦衣卫头子的儿子,故而锦衣卫中人,都称呼他为“小爷”。

贺六问:“杨总旗,昨晚祠堂里来没来什么可疑的人?”

杨万道:“那倒没有。”

贺六道:“盯紧些。发现可疑的人,立马禀报我。”

转头,贺六领着贺世忠,来到祠堂对面的一座茶楼里。

贺世忠有些担忧的说道:“爹,咱们守株待兔,始终是不保险啊。要是今年何心隐不来祠堂祭奠阳明先生可怎么办?”

贺六道:“不会的。咱们来南昌抓何心隐,何心隐并不知情。何心隐自诩为阳明先生的忠实门徒,阳明先生大祭,他怎么会不来祠堂呢?”

贺世忠给父亲添上一杯茶:“爹,这回我跟你来南昌,才知道做锦衣卫有多不容易。皇上一道旨,咱们就得跑到两千里外办案。一来一回,最少也得几个月的时间。这么多年,爹您可真是辛苦的很!”

贺六笑道:“呵,没办法啊。谁让咱们身上披着飞鱼服呢?身着飞鱼,便要身不由己。你爹我在锦衣卫中效力了快四十年了。倒有一多半儿的日子,是在外省办差。”

父子二人边喝茶边聊天。

贺六道:“你也十六了。你娘说了,等办完这趟差,咱爷俩回了京城,就寻个大家闺秀,给你做老婆。”

贺世忠道:“成啊。你可得让娘挑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儿媳妇。寻常的那些莺莺燕燕,我可看不上眼。”

贺六笑道:“看不出,你还挑肥拣瘦的呢。”

父子二人正说着话。忽然,茶馆的伙计高喊一声:“贵客们,谁是姓贺的?”

贺六道:“我姓贺,怎么了?”

茶馆伙计手里拿着一封信,来到贺六面前:“刚才有个人,给了我一封信。说让我转交给茶馆里一位姓贺的客人。”

说完,茶馆伙计递上了信笺。

贺六展开信笺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贺世忠问:“爹,谁写的信啊?信上写了些什么?”

贺六面色铁青,没有答话,只是将信交给了贺世忠。

贺世忠拿过信,只见信上写着:“贺镇抚使,见字如面:昨夜,我已在祠堂内祭奠过文成公阳明先生。现我已离开南昌。不劳贺镇抚使及手下弟兄费心等我。”

这封信的署名,竟然是“何心隐”!

贺世忠惊叹道:“爹,你刚才不还说,咱们来南昌抓何心隐,他并不知情么?怎么他连咱们在茶馆里喝茶都知道?”

贺六道:“这说明,朝廷或者宫里,有何心隐的眼线!祠堂周围,亦有何心隐的眼线!你下楼去,把杨万叫上来。”

贺世忠走下茶楼。不多时,他领着杨万来到贺六面前。

贺六质问杨万:“你刚才说,昨夜并未发现可疑的人进祠堂?”

杨万点头:“是啊六爷。咱们弟兄,埋伏在祠堂周围。就算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贺六自言道:“这就怪了。信里明明说他昨夜进了祠堂。”

贺世忠道:“有没有可能,何心隐在信中撒谎?他撒谎的目的,是想让咱们撤走祠堂周围的耳目。他好大摇大摆的进祠堂祭拜阳明先生?”

贺六起身:“走,咱们进一趟祠堂。”

三人来到祠堂门口,贺六吩咐杨万:“让弟兄们把守住大门,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祠堂。”

杨万领命,带人看住了祠堂的大门。

贺六跟贺世忠进得祠堂。贺六道:“世忠,咱们四处查看下,看看有没有机关暗道。”

父子二人仔仔细细的将祠堂搜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

贺世忠道:“爹,祠堂里没什么机关暗道啊。何心隐又没长翅膀,不可能飞进来。他一定是在信里撒了谎。”

贺六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阳明先生的泥塑像上。

贺六双手合十,道:“阳明先生,得罪了!”

说完,他翻上祭台,来到了泥塑像的后面。

泥塑像大概两人多高。贺六用手敲了敲塑像“咚,咚。”

听声音,这塑像是中空的!

贺六一低头,发现自己脚下,有一个小小的香炉。

香炉应该摆在塑像正前方。它出现在塑像背后,一定有蹊跷。

贺六双手把住香炉,这香炉竟然是固定在祭台上的。他轻轻一转香炉。

“轰隆”。

塑像的背后,赫然闪出一道门!这道门下面,似乎有一条幽长的暗道。

贺六朝着贺世忠喊道:“让外面的弟兄,弄两个火把进来。”

贺世忠领命,出去找了两个火把。

贺六打着火折子,点燃了火把。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进得暗道。

这暗道非常长。二人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终于,他们走到了尽头。

暗道尽头的上方,有一个两尺见方的木门。

贺六推开木门,跟贺世忠出得暗道。阳光刺的二人捂住了眼睛。

一个牧童骑着一头牛,经过二人身边。

贺六那牧童:“这是哪里?”

牧童答道:“这是南昌城的西郊啊。”

贺六跟贺世忠对视了一眼。

贺世忠道:“难道说,何心隐昨夜通过这条暗道,进得祠堂,祭奠了阳明先生?”

贺六道:“应该是这样。奇了怪了。怎么会有人在祠堂里修这样一条暗道?祭拜阳明先生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贺世忠满面愁容:“爹。这下咱们的差事可办砸了!何心隐知道咱们要抓他,肯定会躲起来。天下之大,躲个人还不容易呢?”

贺六道:“何心隐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朝堂之中,定然有何心隐的耳目给他通风报信。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咱们来南昌的事?”

父子二人走回兵备道衙门。

贺六找来任国章。他问道:“任兄,你知不知道,阳明先生的祠堂,当初是谁建的?”

任国章答道:“祠堂是嘉靖爷在嘉靖十六年下旨修建的。具体经办,应该是江西巡抚衙门负责的。哦,对了,四年前,南昌当地的立仁书院,曾经出资,重修过祠堂一回。”

贺六眉头一皱:“立仁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