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领着儿子贺世忠,在几十名锦衣卫力士的前呼后拥下,来到北城的一座四合院前。

这座四合院,便是刑部主事何心舟的家了。

京城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何心舟这种六七品的小官儿,通常会买下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当宅邸。

贺六让贺世忠背上了清白箱,先在院中转了一圈。

贺六教导自己的儿子:“抄家之前,先要将整个宅子转个遍。这样心里就有了底。”

贺世忠唯唯诺诺:“哦。知道了爹。对了,我记得胡爷爷活着的时候说过,您老抄家的时候,鼻子比狗都灵。我不明白,难道那些金银财宝,都是有味道的么?鼻子能闻出来?”

贺六道:“所谓银子的味道,只是一种一闪而过的直觉。熟能生巧,等你像我一样,抄过上千官员的宅邸,你对金银财宝,亦会有一种灵敏的嗅觉!”

说完,贺六领着贺世忠进到东间何心舟的卧室。

贺六道:“你先用我教你的法子抄一遍卧室。然后我再补漏儿。”

贺世忠点点头,从清白箱中请出了“壁上虎”和“地听”。

首先,贺世忠用壁上虎“刮墙皮”。卧室之中的四面墙,并无任何暗格。

而后,贺世忠用地听开始听地皮。

“咚咚咚”。贺六一跺脚,贺世忠听出了异样。

“爹,好像有暗格。”

贺六点点头:“的确有暗格。”

贺世忠俯下身去,抽出绣春刀,将地上的一块地板撬起。地板下,是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暗格之中,静静的躺着一部书。

贺世忠拿出这部书,翻了翻,惊叹道:“爹,我在永寿宫中陪皇上读书时,张先生教导我们: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的天啊,这部书之中,还真有一座黄金屋!”

说完,贺世忠将书递给了贺六。

贺六翻了翻这本书。只见书每隔三页,就夹有一张三千两的银票。书一共三百多页,加起来,竟然有一百张银票,足有三十万两之巨!

贺世忠问:“爹,你常说小官儿也能大贪。这何心舟只是个六品芝麻京官儿,竟能聚敛三十多万两银子。真是骇人听闻呢!”

贺六笑了笑:“这并不奇怪。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嘉靖三十九年,一个叫丁旺的库兵,以布衣之身要挟百官,聚敛钱财达上千万两。呵,何心舟是大名士何心隐的堂弟。没想到大名士的堂弟,竟也是个贪官!”

贺六又随手翻了翻夹银票的这部书。书上所言有些不知所谓。

“天得明张鸣纳新居偏安俞正诺言法小栗平德人胡苑厅也。”

整部书里,都是这样不着四六的句子,宛若天书一般。

贺六父子,将何心舟的四合院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除了那厚厚一沓,总计三十万两的银票,他们再无所获。

出得四合院,贺六领着儿子,来到刑部大堂。何心舟,现正关押在刑部大狱之中。

大堂之上,刑部尚书洪朝选拱手道:“六爷,您怎么来了?”

贺六笑了笑:“抄家抄出了一个大贪官。这大贪官以前又是你洪部堂的属下。我当然要来刑部了。”

洪朝选问道:“不知六爷所说的大贪官是谁?”

贺六答道:“何心舟。”

洪朝选摇头:“六爷不要开玩笑了!何心舟是个穷酸腐儒。他当了我十几年的下属,我太了解他了!他办事的确糊涂。错判了杨家家产案,就是他糊涂的铁证!可要说他是个贪官,倒也言过其实。”

贺六笑道:“洪部堂,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可知道,我在他家里抄出了多少银子?”

洪朝选问:“多少银子?”

贺六伸出了三个手指。

洪朝选问道:“三百两?”

贺六摇头。

“三千两?”

贺六还是摇头。

“啊呀,不会是三万两吧?”

贺六笑道:“洪部堂太小看你的这个属下了!告诉你吧。我在他家,抄出了三十万两的银票!”

洪朝选愣住了:“三十万两?六爷,您没开玩笑吧?”

贺六微笑着说道:“刑部乃三法司之首。贵部大堂何等庄严。我怎么会在这儿开玩笑?”

洪朝选眉头紧蹙:“不应该啊。何心舟只是个主事。他办事糊涂,这我早就心中有数。故而,这些年,我从未将大案子交给他去办。杨家家财一案,所涉家产不过是三千两。他从哪儿能贪来三十万两银子?”

贺六道:“从哪儿贪来的银子,你把他交给我,自然会水落石出。”

洪朝选道:“六爷的意思,是将何心舟转押到北镇抚司诏狱中去?”

贺六点点头:“嗯。还请洪部堂开个交接的文书。我好去你们刑部大狱领人。”

洪朝选道:“好,我这就给你开交接人犯的文书。”

贺六拿了文书,来到刑部大狱,将何心舟带到了北镇抚司诏狱。

贺六倒没有急着提审何心舟。他先找来了李子翩。

李子翩拱手问道:“六哥,你找我?”

贺六转头对贺世忠道:“把在何心舟家里找到的那本劳什子,交给你十一叔。”

贺世忠闻言,连忙将夹银票的那本书交给了李子翩。

贺六道:“老十一,你精通破解密语。我看这本书,通篇狗屁不通。倒像是密语写成的。你看看,能否破解?”

李子翩随手翻了几页,便发现了端倪。他惊叹一声:“我的天!写这本书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