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会一直持续到中午才结束,中午接着还有一个表彰宴会,宴会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叶景岚也喝的醉醺醺的,最后戴立功给夏末打了电话,夏末过来把她接走的。

储文成倒没有参加宴会,只是露个面,待了一会后就离开了。他先回酒店处理了一些公务,之后就让秘书苏恒智开车送他去了墓园。

苏恒智将车停在墓园的停车场里,一如既往的待在车里等着,储文成一个人拿着一束白玫瑰,慢慢的朝墓地那边走过去。

这一幕苏恒智看了十多年,从薛俏柔死过之后,储文成每年最少都要来两次。每次看着他独自去看心爱的女人,苏恒智都能从他的背影里看到深深的悲伤。

苏恒智今年四十多了,从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的时候就跟着储文成当秘书,这么二十余年过去了,他还是给储文成当秘书。不是没有机会独当一面的做官,但每一次他都拒绝了储文成要提拔他的好意。他只想给储文成当秘书,如果哪天储文成退休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官场。

储文成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薛俏柔的墓前,先是将手里的白玫瑰端端正正的放在墓碑前,接着拿出白手帕,仔仔细细的擦拭墓碑。宛如擦拭他最珍爱的物件,动作轻柔,好似连力气都不敢用。

过了半响之后,储文成才将整个墓碑擦拭干净,半跪在墓前,伸出手抚摸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子巧笑嫣然,未施粉黛的脸颊干净的像婴儿一样。

储文成看着看着便有些泪眼婆娑了,低声自言自语,和照片上的女子小声说着话。他的语气很温和,就像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偶尔还会停顿一下,像是在聆听对方的回答。他总是这样,每次能在薛俏柔的墓前自言自语一个小时。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储文成喃喃的念了一句诗,看着照片微微一笑:“俏柔,你还记得这句诗吗?我们约定好下辈子早点相遇,你要等我,下辈子我一定会早点找到你。”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希望你离我妈远一点。你还嫌自己害她害的不够么,害了这辈子还想害下辈子。她跟你有什么仇?”一道清冷的声音接上了储文成的这句话。

储文成的背影微微一晃,缓缓地,慢慢地转过了身。

杜亦菡和秦漠并排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她手里也捧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穿着黑白千鸟格的修身风衣,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一张和墓碑上女子极为相似的五官看的储文成一阵恍惚。

不过储文成只是恍惚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他和他心爱女子的女儿,他曾经在照片上看过无数遍的女儿。这二十多年来,他无数次的幻想过见她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偶遇。

储文成不想给自己的女儿留下懦弱的形象,他飞快的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缓缓的从墓碑前站起身。明明是身居高位的高官,不管是在什么人面前都没有拘谨过的他,这会竟然也开始紧张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第一次见面的女儿说话。

哒哒哒……

杜亦菡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的朝墓碑走来,也一步一步的靠近储文成。储文成以为她会跟自己说话,但她只是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弯腰拿起自己刚才放在墓前的白玫瑰扔到一边,又将她手里的花重新放下。

储文成的眼神微微一疼。

秦漠则是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没有过来,在这里碰上储文成他也很意外,早知道他就明天再和杜亦菡过来祭拜薛俏柔了。本来杜亦菡在电视上看到储文成的时候心情就很不好了,现在猝不及防的见到了真人,恐怕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杜亦菡以前都会和薛俏柔说会话,但此时身后站着自己恨极了男人,她一点也不想被他听到她们母女间的悄悄话。忍了一会还是转身对储文成不客气的说了句:“你怎么还不走?”

“我……”储文成张了张嘴,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杜亦菡说话,又该说些什么才合适。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了句:“我想多陪陪你妈妈。”

“你配么?”杜亦菡的声音更加疏离冰冷:“你是我妈什么人?”

一句‘你配么’已经令储文成的心脏缩了一下,再跟着一句‘你是我妈什么人’更是像一把尖刀插进了他的心脏。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妈,我不希望将来你被调查的时候,我妈再被你的政敌翻出来做文章。你要是有一点儿的良心,就不该来这里。”杜亦菡放在口袋里的粉拳攥紧了几分,声音更加冰冷。

储文成的脸上满是痛楚,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亦菡,我们不要在你妈妈面前吵架好吗?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好好谈谈。”

“不要叫我亦菡,我不跟你没那么熟,也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这么有时间,不如好好去管管自己的儿子。你不就是为了给他撑腰才屈尊降贵的来龙城的么?现在跑这里来装什么深情。你不恶心,我看着都恶心。”杜亦菡冰冷的声音中已经带着几丝愤怒了。

杜亦菡的确已经忍了很久了,从她得知自己是储文成的女儿之后,她无数次的想去找他,替她妈妈要一个公道。可她知道储家没那么容易搬倒,所以只能忍着,在心里默默记恨着害死她妈妈的人。

可是储家那边没等她去找她们,就已经派了储修文过来。还屡次的想陷害她,甚至上次直接派杀手杀她。她都无法想象,如果她不是有秦漠护着的话,是不是早就被储家暗害了。

“我没有要来给修文撑腰的意思,你误会了,我是来找你的。我本来就打算看了你妈妈之后就找你的,我的身份特殊,表彰大会只是我打的一个幌子。”储文成最怕杜亦菡误会自己偏疼储修文,闻言赶紧解释道。

“来找我?”杜亦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是打算亲手杀了我么,怎么,你儿子没本事杀了我,现在轮到你这个当老子的替他杀了我这个定时炸弹了是吗?”

储文成的眼睛赫然一瞪:“你……你说什么,修文杀你?什么时候的事?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别碰我。”杜亦菡一把推开了靠近她的储文成:“你够了,别装了。你是储家的家主,你自己儿子做了什么事你会不知道?看到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我就恶心。”

储文成差点被杜亦菡推倒,踉踉跄跄的退了好几步,惊了秦漠一跳,刚要上去扶他一把他就自己稳住了脚步,左脚的后脚跟都悬在了台阶上,差一点就从台阶上栽了下去。

秦漠松了口气,要是储文成栽下台阶出了意外,杜亦菡的麻烦就大了。为了防止杜亦菡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他赶紧上前搂住了她半边身子,低声安抚了几句。而后对储文成说道:“储书记,你还是先走吧。”

储文成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惊险而生气,他甚至不顾杜亦菡再推开他,又上前了两步再次问道:“你有没有受伤?修文派什么人来杀你的?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杜亦菡的胸口起伏不定,如果不是良好的教养压在身上,她真想对储文成骂一声‘滚’。此时却只能握着粉拳,恨恨的瞪着储文成。

秦漠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对储文成说道:“储书记,你多虑了。我不认为你们储家有那个本事能在我眼皮底下伤到亦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