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沉重,压住她的嘴唇,辗转了几下,忽而撬开牙齿,那温热而甘醇的酒液便顺势滑了进去。唐雀头脑已经空白,不知所措,浑身僵硬不堪。而那抚住她脸颊的大手却不松,拇指还轻轻摩挲她的颧骨。

面前的男人强迫她喝下酒,又在她唇上辗转了几下,最后才放开。柔软的触感、酒香、唇、舌……唐雀失神了许久,待渐渐缓回来,雀歌却已离开了。

她颤抖着伸手摸上自己的嘴唇,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这一刻的心情除了震惊和复杂,还有一丝羞怒和害怕。口中的酒香太浓烈,确实,“你拒绝不了”,她真的拒绝不了,破了戒,破了观规。

眼眶忽而泛酸,唐雀使劲儿眨了眨,摇了摇头,趴在了小几上。就算她不能得道,就算她与他天差地别,就算是她离不开红尘,就算是拒绝不了,就算是这样吧……

记得曾于某年某月某日闲散在家,那时是周末,不用上班,甩了该死的高跟鞋,舒服地歪在床上。到了约摸十点多,唐雀睡醒了,一捞枕边的手机,熟练地打开刷微博,忽而看到有朋友转发了条鸡汤,她点进去瞄了几眼,隐隐约约记得正文是“你的初恋为什么不美好?”之类的。

对于鸡汤文,唐雀向来是无感的,随意翻了几下,见内容虽是无病呻吟,却有一句记住了,叫“看到有粉丝说被强吻了,怕什么呢?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啊,反正对方都不要脸了,你还要什么脸呢?”

那时的唐雀还觉得这句有点道理,现在看来——完全瞎扯。

初吻诶,能不在意吗?能有多少人不在意?对方不要脸了,自己也不要脸了,那好,下次要是碰面……多尴尬啊,唐雀缩在清水身后,攥着衣角,一张老脸红通通的,恨不能将其一把揭下来甩地上。

虽说对方是强行的,自己也没有主动,但要是碰面……这个早餐异常尴尬,旁边坐的便是雀歌,本来睡了一觉快将昨晚那事忘了的,现在脑子里只剩那事了。

唐雀默默抽了自己两耳刮。让你贪吃!让你贪吃!不是说好了今天颓废一下伤春悲秋一会儿以哀悼初吻顺便等着中午回观的吗?让你不信邪!让你贪吃!现在好了,遇到正主了,怎么办?

唐雀的位置本是夹在雀歌和清水中间,现在一个劲儿地往清水身后缩,缩啊缩,几乎快坐到她身后去了。清水吃完一个白菜包子,终于问,“雀儿你怎么了?不饿吗?为什么要到我后面,身体不舒服吗?嗯?”

唐雀心里一慌,忙伸出手指“嘘”了一声,“小点声音……”

话还未说完,忽而一双大手横插过来,搂住她的腰便将她拎回了原位,力气不是她能比的,被按着坐正后,一碗白粥跟着放在了眼前,“吃。”

唐雀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旁边的雀歌,只看到他的侧面,那双绿眸没有看过来。他把粥递给她后,就专注在了眼前的清茶上,冷然的,淡然的,仿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唐雀心里堵了一堵,哼了口气,把面前的白粥一下推到了清水面前,道了句“小水水快喝,多吃点哦~”然后在清水诧异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情况下在餐桌上瞟了瞟,看到一碗南瓜粥,便拎到了自己面前,拿起勺子喝了几口。

美味!烦恼什么的一边儿去吧!吃才是王道!

是以唐雀没注意到旁边的雀歌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在伸手夹了块儿芝麻薏仁糕的时候,被清水的一句话惊得掉了下巴。清水挑了挑眉,轻轻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就总觉得你跟雀歌之间有点儿什么。快老实交代,雀儿,你跟他什么关系?”

唐雀摇头,“没有啦能有啥关系你想多啦水水。”

清水道,“那你为啥喝他喝过的粥,难道你没看见他方才喝了那碗南瓜粥么?别说你没看到,我不信。”

“啪”一下,筷子掉在桌上。

于是顶着清水炽热暧昧的眼神,唐雀无比艰难地吃完了早餐,当然南瓜粥没有再碰,甚至于之后一段日子,她都不敢再看到南瓜粥。

明显的,雀歌和唐雀选了同一种办法——对昨晚之事只字不提。许是因为昨晚他喝了些酒的缘故吧,才有些神志不清,而那啥那啥的。对!就是这样,不是说酒后乱性嘛,喝醉了看谁都一样,不然清醒着他怎么会看得上她从而那啥那啥呢?是不是?既然是不小心的,她唐雀也不是爱计较的人,就也当做没事一样吧。

想通了后,唐雀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赞”并顺便觉得自己……蠢爆了。

夏宴迷迷糊糊地就结束了,今天是宴后第一天,吃完早饭便要收拾回观了。清水在这儿交到不少能玩的朋友,去跟她们一一告了别,最后回来收拾行李,道,“雀儿,方才她们给了我好些糕点,说完让我拿着路上吃。知道吗,她们看到我的道衣都很惊讶,没想到我是道人,哈哈哈,然后我就给了她们一人一张护身符。”

唐雀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呦,怎么不见清水大小姐给我什么护身符呀?”

清水停了叠衣服的动作,好笑地抬头,捏了捏她的脸,“呦呦呦,这还学会吃醋了?我哪敢忘了唐小雀啊,你要甚么护身符?糕点一大半都是你的,还不开心?”

唐雀这才眯了眼,“总算有点良心。”

俩人这样说着侃着,收拾完了行李,就下了楼,要与南君然他们会合。青沙坐在楼下,见她们下来了,便招呼她们同坐。三人在一起聊了会儿,说了些客套话,无非是多谢款待,以后常来,路上小心之类的。

南君然还未下楼,雀歌也不见身影,正等着他们,忽而楼上传来“啊——”一声尖叫,接着有一侍人跌跌撞撞地跑下来了,一边跑一边喊“出事了!”,下来后看见青沙,跌跌撞撞地过来,“啪”一下,跪在了青沙面前。

青沙蹙蹙眉,问,“怎么回事?”

侍人按住胸口喘了口气,方磕磕绊绊地道,“不好了,大人,他……他死了!野风谷主死了!”

此话一出,唐雀和清水登时便惊住了。

原来这侍人今早例行去各贵客房间收拾,到了四楼朱野的房间时,敲了敲门,无人应,便推开进了去。哪知这一进,登时便吓得腿发软——只见野风谷谷主朱野倒在血泊中。屋子中央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朱野趴在里面,一动不动。

侍人惊慌失措地下楼时,惊动了不少人,不多时,其余四大谷主也出来了,跟着青沙一块儿上了四楼,进了朱野的房间。刹那间,惊、慌、讶,表情应有尽有。朱野果真是一动不动的倒在血泊里,面朝地,身体已经僵硬,脸色发青,地上一大滩粘稠乌红的血,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唐雀看了一会儿,胃里一阵泛酸,趴在了清水肩头。清水拍了拍她的脑袋。

后面青沙谷主将众人屛退,又将朱野的尸体安置好,验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是被人用刀捅进心脏而死。凶器找不到,凶手也找不到。

剩下四大谷主一同坐在大厅里,沉默着。

鹿梅道,“不曾想……唉,虽朱野为人粗莽,性子也急,但好歹也是相处那么久的人,怎么会……怎会……”

畏风被方才那一幕吓得脸色苍白,身子也微微发抖,“不……不知道。虽说相处甚久,但我无什么感觉,只是看着就这样死了,着实是有些可怜。”

涂白看了黑风一眼,没答话。黑风则拧着眉头,坐在几前,似在思考什么。

等了段时间,青沙出来了,宣布道,“已查出了死因,为利刃所伤,因朱野死前有打斗痕迹,故而身上还有其他伤处,只是致命在胸口那一击。所以,冒犯了,诸位现在不可走,只能留下,待查清了这缘由,才可使诸位回去。实在冒犯,还望诸位莫怪!”

所幸的是黑风、涂白、鹿梅、畏风都表示了理解,愿意留下。而唐雀和清水等到南君然回来后才跟他讲了这事。南君然去找了青沙一趟,回来后便道要大家留下一段时日。既然他都发话了,唐雀自然没话说,只能留下了。

只是心里难免是难以接受的,想一想,昨晚还生龙活虎的人突然就不见了,死在屋里,而一个地方只要死了人,不管它是什么地方,平白的都会成了阴森恐怖之地。是以唐雀一直都跟着清水,基本什么事都跟,生怕自己落了单。

这样又过了两天。第三天晚上,唐雀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忽而听见窗外有什么窸窣的声音,她被惊醒,仔细一听,是有人在外说话。唐雀偷偷下了床,贴着墙到了窗前,偷偷掀了一角帘子。因这间屋子离高台近,是以一下便看到了旁侧的台子、竹栏,还有月色下一男一女两人。

是鹿梅和畏风。鹿梅蹙着眉,看着似有些慌乱,“就这样动手了,也不考虑?”

畏风摇摇头,“我也没想到的……”

鹿梅忽而严肃起来,“朱野死了,青沙谷主有没有说小峡谷归谁?”

“不知,但应是你我了。”

鹿梅转过了身,唐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道,“唉……都是造孽,但愿……能够顺利吧。”

他俩又嘀嘀咕咕讨论了一会儿,声音极低,唐雀伸长了耳朵也听不清。最后一阵细微脚步声,再掀帘一瞧,外头已没了人影。唐雀心里如擂鼓,额头不住地冒出冷汗,浑身一阵阵发虚。

如果没猜错,刚才她应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吧?鹿梅和畏风,难道凶手是他们?从对话听,是因为领土问题而杀了朱野的?但是完全看不出来,单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唐雀心寒,想了半天,不敢再想下去,便重新回到了床上。清水在旁侧睡得正香,唐雀想跟她讲方才的事,但顿了顿,忍住了。罢了,先睡下,明日再说,到时候还可以一起讨论。

唐雀躺在床上,心绪万千,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最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