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北部的大鲜卑山此时正值葱郁的时节,落叶松、樟子松、白桦、山杨等树木繁密,高处看翠色交叠,远处看浓绿重重,有清溪流涧,锋壁缓谷,云海苍茫,而獐鹿熊兔、虎貂雉鱼更是不少。

青沙谷坐落在其间一片云海苍苍的谷底中,高处看只见茫茫一片淡云,更有鸟雀频飞,往下降翠色层层而变,最后到谷底,便是青沙谷了。

从白云观到青沙谷总共用了五日,这五日基本上都是飞在天上的,偶尔的累了,下来歇一歇,要么是到了降落之地附近的小乡小县,要么是深山密林中。唐雀印象最深的是降落在某处林子里的时候——那时方值日落,林子里金雾蒙蒙,南君然以符纸为引,寻了座废弃小木屋出来,刚好供四人休憩。

小木屋做得倒是精巧,也未腐败,为防毒虫入侵,带了四条木腿支撑,离地近有半米,屋内两间卧房,一间客厅,屋外周围还有一圈木廊,看来原主人是很会享受的。唐雀与清水搭着腿坐在廊子里,正欣赏日落红霞的时候,肚子忽而不解风情地叫了一声,清水便提议,“雀儿,要不把烙面煮了吧,我也有些饿了。”

唐雀即时点头同意,于是两人进到深林里采了些菜,有野生的苋菜、荆菜,还找着了灯笼果、桑葚,最后到了溪边清洗干净,方回了木屋。在屋里的大厅找着了铁锅与炉子,清洗后便撑了起来,烧上水。

屋子里既然有锅,自然少不了碗盆,虽都是粗陶所制,但也能用,至于筷子,是雀歌被她俩煮的面吸引住,即时到外面去削了根竹竿做成的。待面备好了,菜择好了,锅里的水冒了一个泡儿后,唐雀才发觉竟忘了没有盐、香油之类的调料。

不过也轮不到她与清水着急,旁边看了半天的雀歌见此情形,在袖中摸索了一下,竟摸出一小块儿白晶晶的东西——盐巴,而后在唐雀热烈的注视下扔进了锅里。接着仿佛一发不可收拾般,芫荽籽、桂皮、干八角,扔进去“咕嘟咕嘟”地煮着,香气直往外飞,看得清水唐雀双双张大了嘴。

雀歌看了她俩一眼,道,“因我经常在外的缘故,才备了这些调料,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接下来也不让她们动手了,水开了后径直放了烙面进去,用筷子压了压,面散开后撒了一小撮辣椒粉、一小撮姜黄粉,搅拌后把苋菜放了进去。最后面熟了,将好两碗,他便顺势盛好在了陶碗里,面与菜分明,色彩简洁,汤澄清而香气扑鼻,热气腾腾而升,再往面上撒了撮碎荆菜。

“吃吧,趁热。”他淡淡道。

唐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一边道,“你不吃么?面还有,要不这碗你吃吧,我再下一些。”一边眼红地看着丝毫不客气端起了碗的清水。

雀歌摇摇头,“我若是几日不吃饭是无事的,况且现在也没有什么食欲。既然饿了,你便吃吧。”说完就掀开帘子,进了里屋。

如此一来,唐雀也不再客气了,端起碗便大快朵颐起来。面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劲道有嚼劲,加上这清澈喷香的汤,新鲜的菜,那可谓色香味俱全,恨不能令人连吃两大碗。清水也对这锅面连连称叹,最后道,“啧啧,看不出来,他竟然会这手……看表面不像是会做饭的人呢。”

唐雀咽下最后一口汤,抚了抚肚子,顺手捏了颗紫红紫红的桑葚塞进嘴里,道,“是吧是吧,看不出来吧,刚开始我见到也被吓到了,对了,就是鼠白那次,他做了次蛋炒饭,那个味道……啧啧,不说了,就一个字,赞!”

俩人又回味了一会儿,最后端着野果子,出去溜达消食了。

本着“会吃的人肯定差不到哪儿去”的信念,经过这次的煮面事件,唐雀对雀歌的好感不知不觉间“嗖嗖”往上窜了好几个度。

回到现在,到了青沙谷后,只见谷里花林秀竹,小溪木屋,一派欣荣的景象。四人到了谷底时,鹰隼重化为了符纸,南君然领头往内行了几步,忽有一可爱的女娃娃端着盆从旁边的木屋里出来了,见到唐雀四人,好奇地凑上前,道,“四位可是来赴宴的贵客么?是来自哪儿的呢?”

南君然带头行礼,“我等乃为终南山白云观道士,因收到贵谷邀贴,而观主清枢道长无法应约,便遣了我等四人前来。”说着递上了邀贴。

这女娃娃接过邀贴,看了一遍,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原来你们是清枢道长的徒弟呀!真好,我们这儿的人都很敬重道长呢,各位请进来,我领你们去庄园!”

她蹦跳着回了屋,放了盆,便出来领着他们往北边行去。这青沙谷与唐雀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原以为谷主会与谷民一起住在一个大围城里,中央建筑是座气派古堡,城外有护城河,还有守卫之类的。而青沙谷一条条斜坡,无石路或土路,每座青坡都林立三两木屋,一条潺潺小溪横穿而过,这就是谷民的住所。

往北走有座大庄园,以竹竿为架,藤蔓为墙,碧绿色儿、苍翠叶、白色花,又以一簇紫藤萝为门,掀开后便见里面一丛丛花,一畦畦田,蝴蝶蜜蜂飞舞,白兔小雀活泼。正中央一块儿大空地,空地中央是座高壮而雅致的竹楼,楼下有葡萄藤、金银花藤、架瓜藤……形成天然庭院。

不愧是庄园,青沙谷主所居之地,其占地之广阔,景色之优美,使人心胸开阔、心旷神怡。唐雀和清水自然是被这庄园迷得不得了,雀歌倒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而一贯波澜不惊的南君然竟也是露出了一种新的表情——唐雀还是头一次见到,唇角自然的弯着,眼睛没有眯着,眼珠子却仔细打量着周遭,眉尾上扬,想来也是喜爱这景象的。

女娃娃将四人带到了竹楼前,伸手做了个喇叭状,冲里面喊,“大人——大人——贵客来到,白云观贵客来了——”

喊音方落,听得里面一阵“踏踏踏”的脚步声,接着有一道青色的影子闪出来了,见着唐雀四人,愣了愣,接着“咦?”了一声,“各位……各位是白云观的道友?怎……怎不见清枢道长?”

南君然行礼,“见过谷主,因道长有要事而不得脱身,便遣了我们四徒前来。清枢道长还托我带信与谷主,云改日必来拜访,以弥补此次遗憾。”

唐雀趁行礼的空档打量了谷主青沙——是个女子,相貌温和而婉约,白肤色、圆脸盘、杏子眼、嘴唇丰满,倒有些诱人,鼻子不高,却有一道弯弧,鼻尖小巧。身量颇高,形体纤瘦,墨发盘了回心髻,沿鬓角至髻首簪了一溜的珍珠梅,白色小花簇拥,雅致有趣,着了身青纱衣,内里是青纱裙,裙长及地,上头露出白腻腻一片肌肤,酥胸若隐若现。衣裙整体宽广飘逸,更衬得她如仙子一般。

听到南君然的回答,青沙掩口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道长不得而来,虽为遗憾,却又遣了四位前来,甚好,不愧为白云观道友,果真是风姿不俗,大家快快进来歇一歇,饮些茶水罢。”

那领路的女娃娃见青沙这般一说,便行了告退礼离去,唐雀把她拽住,塞了几块儿麦芽糖过去,女娃娃笑得甜甜的,道了谢,又一拉唐雀,印了个香喷喷的吻在她左脸蛋上。

唐雀被萌得捂着心口,红着脸,看女娃娃跳着走远了,才收回视线。视线一收,对上了前方雀歌的眸子,他一对儿绿眸看向她,视线尤其在左脸停留了一会儿,最后才收回目光,跟着谷主青沙进了竹楼。

竹楼里的格局倒也不复杂,家具大多为竹制,摆放整齐有序,一楼为客厅,东边有竹梯,可一直往上,共四楼,空间不小,如果把竹换成木,那便可与辉煌的小型城堡一比了。

青沙让他们四人坐在了一张竹几前,端上了新泡的金银花茶,还有各类水果,西瓜、梨子、荔枝、蓝莓……种类多,色彩也缤纷,另还有各类水果研制的糕点,都是些新奇的,外界所不曾见过的。比如西瓜,就做了西瓜糕,红色的,又香又粘又甜。蓝莓就有蓝莓塔,约摸三寸高的六角形糕点,共六层,底层是面糕,上一层便是粘糕,再上一层则是透明的,就这样交替,共六层,味道也是极好的。

糕点当然是女生喜欢的,唐雀和清水一边为精美的造型赞不绝口,一边品尝得不亦乐乎,南君然和雀歌倒是热情不大,雀歌还会尝一两块糕点,南君然只专注于金银花茶。

青沙与他们闲聊,也大都是南君然回话,有他撑场面,唐雀与清水便更有时间吃糕点。吃到最后,都近了八成饱,才听到青沙说离夏宴还有些时日,便请他们先住下,住宿地安排在三楼,一人一个房间。

上楼前南君然将所购的礼物献了出来,有太乙县的特产糕点、青绸、雨过天晴软烟罗、一柄檀木小扇、紫砂茶具一套、白玉棋盘一套……所购之物不少,着实另唐雀有些讶然。

三楼布局也雅致,一座大厅,外头一座高台,围了竹栏,可欣赏外界景色,厅内共有五间上房,南君然和雀歌各选了一间,唐雀和清水俩人同住了一间。

待安置好后,天色也晚了。

晚间柔风阵阵,繁星满天,有花香袅袅,枝叶簌簌,虫鸣喈喈,好一派天然美景。屋子里满是清淡好闻的竹香,床有纱帐罩着,外有星光照明,枕头是软枕,里头塞了菊花、玫瑰之类的干花,枕着舒服,也助于睡眠。

唐雀在这怡人景色中心满意足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