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出白云观观门,天角金乌便破云而出,如刺绣般穿透世间,予万物以生姿。有斑鸠“咕咕”叫着,画眉、山雀藏在老林里,“扑腾腾”拍翅飞了,震下一两片树叶来。四人沿着泥路下山,说说笑笑,唐雀忽而见林间生了几株花椒树,发现新大陆似的拽住清水的袖子,不肯走,最后清久从乾坤袋里拿出把剪刀,剪了几串花椒来,塞进袋子,唐雀方满意。

“有了这花椒,熬汤时便能提味了,保准好吃。”唐雀悄悄在清水耳边说,末了添一句,“水,我看清久清无师兄都有乾坤袋,观里似乎就我俩没有,难不成是清云道长忘给我们了?”

一句话逗得清水“哈哈”笑起来,伸出食指点了点唐雀的额头,“你这妮子,瞎想些什么呢?这乾坤袋都是自身修为所化,故能和主人心意相同,因此修为高便空间广,反之便少,我俩如今修为哪能比师兄师姐,自然是化不出来。”

唐雀这才恍然大悟。

一路行下去,忽而转到一处陡坡,左手边林子,右手边峡谷,眺目一望,青山并起,金乌低悬,万丈高空,十里清风,谷底深深浅浅一片青绿,有薄雾环绕,实乃自然奇景。唐雀只觉心胸一阵宽阔,忍不住闭上眼,享受清风拂面的畅快感。睁眼时低头一瞧,见脚下这片山坡竟绽了一片牵牛花。

淡粉淡紫的牵牛如喇叭般绽开一条毯子,朴素动人,又美丽至极。唐雀的嗓子被这美景堵住,实在不知该怎么表达,良久,轻轻哼了句调子。

清水听见了,有些惊奇,“雀儿,你哼得是什么曲子?我竟从未听过这般曲调,好听的紧,可有填词?不如唱出来给大家听听罢?”

唐雀倒没有推辞。她虽不精通什么琴棋书画,也背不了多少诗词,前世还是个学渣,但也并不是啥都不会的。以往她在学校是合唱团的,也领过唱,参加过比赛,得过奖,所以对自己的唱功颇有点儿自信。现在这副身子虽不是原来的她,但也差不了多少,她有底子,又一直练,故而嗓子也算得上好的。

除此外唐雀还懂得一点儿绘画,但不是传统的水墨工笔,而是素描与漫画,漫画画得不错,素描不太行。因她不喜欢墨守成规,故漫画画得天马行空,受到不少同学的追捧,高中时进了美术班,学素描,实在不想研究阴影,故而底稿画得好,阴影一团糟,老师又是表扬又是批评,最后叹了口气,给了个不及格。

话说回来,唐雀学唱歌时喜欢老歌,喜欢邓丽君、童丽,还听过一段时间的民国流行歌曲,所以才斗胆在这千年前的世界哼了两句,以显得不那么异类。方才哼的是《黄鹤楼》,见清水蛮喜欢,一时技痒,便就着这清风远山,唱了出来。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对于晚唐,这首诗不算稀奇,其作者崔颢便是玄宗时期的人。

音色温婉,如阳春三月时山谷间一眼冽泉,润人心脾。清水不禁听得入了迷,连一前一后走着的清无清久师兄都忍不住慢步静听,最后都无一例外地对唐雀表达了赞意。唐雀挺不好意思,于是伸手捂住了脸想娇羞一下不料差点被石子儿绊倒在地摔个狗啃泥。

约摸着行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初来时的那条登山石阶,底下连着座六角凉亭。太阳已高高挂起,现在应是巳时初刻,九点多的光景。行累了的四人下了山,坐在亭子里歇息,各取了水囊饮水解暑。

好不容易等到汗消了,又适时吹来一阵凉风,清水心生惬意,对唐雀道,“雀儿,方才那曲子你唱的甚是好听,小时我便听过夫子吟这首诗,不知除了这首,你可还会其他?我听夫子吟过《蒹葭》,着实喜欢得紧,便一直记在脑里,不知你可不可把它唱出来。”

唐雀摇摇头,“说来惭愧,我也只是半吊子功夫,只会听,会唱,倒不会填词,也不会编曲儿。”

清水闻言,拍了拍她的肩膀,“雀儿你还是很棒的,唱的真是好听!我以往在舞坊听过舞姬学曲儿,倒没有哪个能比得上你。”

看吧看吧!能不喜欢这小妮子吗!——唐雀连忙伸手上前,欲搂清水的脖子送个“么么哒”,清水脸一红,阻住了,“热得紧,可别挨我太近。况且在外面,雀儿你要矜持点儿。”

这么一来唐雀有点儿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学编曲,或者古典乐器什么的。其实当初有一个机会可以间接踏入音乐圈,但被唐雀自己毁掉了——那是刚毕业没多久,唐雀傻愣愣地到一家酒吧应聘驻唱,被选中了,唱了没几天,忽而一个带墨镜穿风衣的真·大佬看中了她。在被一群保镖架到包厢的时候,唐雀着实被主座抽着雪茄气场强大的大佬震慑住,不敢动弹。

真·大佬道,“小姑娘,我很欣赏你,来我旗下吧。”

唐雀才知道他是个挺著名的音乐公司的boss。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呢?当然要答应了。然而就在唐雀要点头的时候,那真·大佬间接地透露了选中她的真实原因。

——原来是大佬有个干女儿,青春靓丽,想做明星,要先从做歌手开始,再转行,但无奈底子不太好,唱歌总跑调,于是真·大佬就想出了这么个“李代桃僵”的法子。

唐雀承认自己很有骨气,二话不说拎着包就走。那大佬见状,往桌子上甩了两万现金,“别急着走,关于资金可以商量。”

唐雀确实有骨气,先不屑地冷哼了下,再上前抓起一摞钱甩到了真·大佬的脸上,骄傲地转身走了。

然后被大佬的保镖追了三条街。

后来逼得唐雀不得不换了个城市。

唉,如今想起这些,唐雀还是忍不住想掬“一把辛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