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方明月的重逢,虽然是预料之中的,气氛依然极为尴尬。

他们其实可以算得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出乎意料的,叶凡尘从方明月手中得到了雪霁剑,这是郑小婉离开仙门时,托付方明月交给叶凡尘之物。

方明月道:“记忆虽然能被抹去,内心的感受却不会消失,当日在万仙会上,郑小婉虽然已经不记得你是她的什么人,不记得你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却还是清楚地想起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她深爱着你,就算没有了记忆,这种情感依然没有消失,第二件就是她对不起你,她隐约还记得,曾经用这柄剑刺入你的身体......”

“所以她将雪霁剑留了下来,你应该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叶凡尘沉默不语。

就像方明月所说,他已经明白了郑小婉的用意。

“郑小婉是想告诉他,她依然爱着他,却无颜再见他,因而选择了放弃。”

这就难怪万仙会后,叶凡尘一直没有见到郑小婉,询问南宫夙梦时,才得知早在六七年前,郑小婉就已经离开了三清宫。

叶凡尘不由自主想起和郑小婉之间发生的一幕幕。

叶凡尘与郑小婉最初的相遇,是他在山中的修行结束后,意外地碰到了被坏人追杀的郑小婉,英雄救美。

后来叶凡尘将郑小婉送回洛阳城内的家中,挥手告别之时,郑小婉充满伤感地说了一段话。

“我知道叶大哥志向远大,小婉蒲柳之姿,又如何能让你放在心上呢,可既然我们能够相遇,就是一种缘分,叶大哥,你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吗,许多年后,当你再路过洛阳城时,还会不会想起曾有一个叫郑小婉的女子?”

叶凡尘隐隐感受到了郑小婉的情意,可他却不能接受。

本以为这将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不久后,叶凡尘意外地得知,郑小婉被侯君集掳走,被逼无奈要嫁给那个老家伙。

为了解救郑小婉,叶凡尘夜闯刺史府,与侯君集手下的士兵交战。

郑小婉利欲熏心的父亲用鱼肠剑偷袭叶凡尘,当时叶凡尘的修为还很低,有可能被重创,郑小婉毫不犹豫地冲上前,用身体阻挡了那一剑。

奄奄一息的郑小婉,对叶凡尘说道:“我在这个世上有两个重要的人,一个是你,一个便是父亲,你不可以恨他,也不可以杀他,无论如何,他毕竟是我父亲......”

这样的举动终于感动了叶凡尘,为了救活濒死的郑小婉,叶凡尘不惜前往彩凤山云霞洞求取仙草。

郑小婉得救后,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痴情的女子,叶凡尘选择了孤身离去。

他们再次相见是在万仙会第一关,一个名为大荒界的世界里,当时叶凡尘早已改变了容貌,并且隐藏了自己的身份,郑小婉却还是认出了他,只是没有说破。

万仙会第三关,叶凡尘与郑小婉终于面对面。

当时的郑小婉感慨万千地说:“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直到那时,郑小婉在叶凡尘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个柔弱而痴情的女子,出乎意料的,郑小婉却趁着叶凡尘不备,用雪霁剑刺穿了他的身体。

叶凡尘这才知道,最初的英雄救美也好,刺史府郑小婉为自己阻挡鱼肠剑也好,都只不过是他们父女早已设计好的。

郑家曾是仙门里赫赫有名的修士家族,却渐渐没落,以至于后人与仙门失去联系,郑小婉之所以接触叶凡尘,正是为了获得修仙的机会,当时郑小婉被种下了禁制,如果不杀死叶凡尘,她就要因此丧命。

这个禁制其实是当时一心想要诛杀叶凡尘的南宫夙梦所下,南宫宝儿虽然知晓此禁制的存在,可当时的她处在一种癫狂的状态,认为郑小婉绝不是叶凡尘的对手,故而并没有阻止郑小婉。

当时的南宫宝儿还不知道雪轻柔的存在,在她看来郑小婉是唯一会威胁到自己的女子,因而希望借这种方式让叶凡尘明白她才是最爱他的人。

郑小婉和叶凡尘的一战,可谓惨烈。

最终两人以境界相争,郑小婉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感情,哪怕两人的相遇是在阴谋和背叛的阴影下,可她还是深深爱上了他。

她所悟出的境界是回忆,因为她早就不知不觉沉浸在她与叶凡尘的回忆中。

当境界崩溃的一刻,郑小婉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如果可以选择,我不要再认识你,不要陷入这种深深的懊悔和深深的绝望中。”郑小婉的白裙,皆被鲜血染红,就如盛放的玫瑰花,一片片凋零,一点点枯萎,漫天的雨水也仿佛在为她哭泣。

她的眼中渐渐出现了死灰色,血水在美丽的脸上流淌,苍白的皮肤就像没有生命的白玉,红唇也慢慢闭上。

“因为不能选择,所以才叫注定......我爱你,叶凡尘.....求你原谅我......求你......原谅......”郑小婉瘦弱的身躯慢慢倒下,叶凡尘忍不住张开双臂,将她接住,眼中浮现出一丝哀伤。

濒死的一刻,郑小婉终于面对了自己的真心,她其实是希望死在最爱的人手中。

也许在她看来,这就是赎罪。

但郑小婉最终还是被叶凡尘所救,并且被抹去了记忆,即便是这样,她内心的悔恨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一心想要修仙的郑小婉,最终选择了离开三清宫,离开仙门,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她唯一留下的,就是见证了她的背叛和痛苦的雪霁剑......方明月将雪霁剑交给叶凡尘后,沉默了片刻,又从乾坤袋里取出另一柄飞剑,交给叶凡尘。

“这柄剑就像我的名字一样,叫做明月,是我心爱之物,就像郑小婉将雪霁剑交给你一样,我也将它交给你,虽然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是因果还要有一个了断。”

叶凡尘沉默着接过明月剑,此剑同为周天十刃之一,叶凡尘一开始并不知道它的下落,没想到是在方明月手中。

加上雪霁和明月,叶凡尘已经得到了周天十刃中的七柄。

可他的内心却是复杂而沉重的。

郑小婉和方明月将佩剑赠给叶凡尘,其实隐藏了一个涵义,慧剑斩情丝。

收下这两柄剑,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彻底结束,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结局。

经历了许许多多事后,方明月终于大彻大悟,明白了她和叶凡尘之间不会有任何的可能,也许他们的相识相知就是一个错误,她决定就此放下,完完全全放下,看到方明月的神情,叶凡尘明白了这一点。

站在两人身后的花千月和周若莲心头一阵复杂,深爱着叶凡尘的女子,南宫宝儿、郑小婉、方明月,最终都不得不黯然放弃,这是否也预示着她们的结局。

叶凡尘与方明月相遇之地,离元道峰已经很近了,由于离十五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众人便决定先在附近找个地方落脚,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一座小城。

一行人以叶凡尘为首,花千月、周若莲、赵无极、华硕、雷大鹏,再加上方明月,共七人。

由于仙门两大绝世骄阳,叶凡尘和闻人清的一战已经传遍天下,平时很冷清的小城也变得人满为患,为了不引人注目,叶凡尘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寻找住宿之地。

虽然对修士来说露宿山林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毕竟大战在即,叶凡尘还是希望能够找到一间静室养精蓄锐。

沿途中有不少行人,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街的两侧有不少商贩,懒洋洋地蹲在摊位前。

在小城中走了一阵,叶凡尘忽然停住脚步,露出意味深长之色。

“你们有没有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伴随着他的话,华硕拔出了帝恨剑,赵无极抬起目光,雷大鹏露出冷笑,花千月、周若莲和方明月也纷纷进入戒备状态。

他们也早就隐隐感到,在这小城中有一股暗藏极深的杀气,周围的人群不知何时聚拢了过来,路边摆摊的商贩也都将目光集中在一行人身上。

“元道峰周边,有这样一座小城吗?”叶凡尘忽然转过头,询问方明月。

“没有......这里本来应该是荒野。”方明月缓缓地答道。

于是众人都明白了,出现在小城里的所有人皆是敌人,他们应该是元道峰所安排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