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魔相的未婚妻？

这句话，叶凡尘想要问，却无法问出口。

他没有接受她，无数次拒绝了她，他并不是她的什么人，他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泪水，悲伤和无助。

——他有什么权力阻止她和别人在一起？

花千月也没有说话，她只是凝视着叶凡尘，那双美丽的眼睛藏起了所有的秘密，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叶凡尘。

他们本来有许多话可以说，有许多心事应该向彼此倾诉，他们却都要等，等对方开口。

但他们等来的都只有失望。

如果她肯告诉他，这八年里她经历了什么，他会不会不顾一切地搂住她，再也不肯松手？

如果他肯告诉她，他内心里涌出的酸楚和失落，她会不会不顾一切地跟他一起走，无论是海角还是天涯？

不幸的是，他们宁可将一切藏在心底，宁可承受锥心之痛，也不愿讲出口，这也许是一种骄傲，也许是一种自私，这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畏惧，这也许是因为，他们都觉得应该由对方踏出那一步。

她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也失望过无数次，她却不知道，只要再试一次，他就会投降，也不知道这一刻她离幸福有多么的近。

她偏偏没有勇气。

他已经拒绝过无数次，也内疚过无数次，他不知道，他的心已经在这个过程中渐渐软化，就算再理智的人，也有疯狂一次的时候，他只知道他很痛苦，又找不到如此难过的理由。

他明明比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聪明，却唯独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世上大多数的悲剧，都是这样发生的。

叶凡尘代表着仙门，花千月代表着魔道，他们之间注定要展开一战。

所以这一战，还是在双方的沉默中爆发了。

他们深藏于内心的情感，只有通过忘我的厮杀才能够宣泄。

太岁的眼里闪动着泪花，伸手想要抹去眼泪，可是抹了无数次，却还是抹不尽，泪水就像断线的珍珠般滑落。

“我从未看到过如此悲伤的战斗......”绿痕喃喃地说，她的脸上也早已湿透。

魔道八巨子陷入沉默，不少人都低下了头，眼里浮现出一丝不忍，仙门一行人同样沉默，施易寒已经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肌肉却在颤抖，汉出如浆。

见证这一战的十七个人并不知道他和她完整的过去。

也许他们都误解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许他们才是旁观者清，也许......但是这一场战斗，已经无人能够阻止。

花千月已经不是曾经的花千月，他是吕城的城主，骷髅宗最优秀的传人，魔相的未婚妻，叶凡尘已经不是曾经的叶凡尘，他是东域至尊，上古符宗唯一的传人，在他背后站着三皇五帝门、琼华派、蜀山剑派、菩提谷、上玄门。

八年的时间，足以将一块石头磨碎，变成沙子，足以使一口井干枯，足以让一颗小树长大，足以让一座城市变得陌生。

时间是多么的无情。

叶凡尘的嘴角淌下鲜血，即便是经过符文淬炼过的金刚不坏之躯，也已经承受不住法术不断的轰击。

即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花千月的战力始终还是比不上他，可他又怎么忍心对她下狠手......他的心里渐渐只剩下深深的愤怒，可他却分不清，这是对花千月的愤怒，还是对他自己的愤怒，甚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愤怒。

——你为什么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妻？！

——我为什么无法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花千月的衣裙也早已血染，曾经折磨她多年的宿劫玄体，如今已成为她最强的武器，结合骷髅宗的秘法，和魔相量身为她创造的秘术，她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雪一般的银白，她的眼中带着痛苦和哀伤，身上爬满了漆黑的符咒，劫力化为黑色的闪电混合着魔气，缠绕着她的娇躯。

每一次对叶凡尘出手，她的心都会轻轻地痛一下，可她的攻击却越来越凌厉，越来越狠辣。

她毕竟不是圣人，只是一个女子。

当你越爱一个人，就会越恨一个人，当你越恨一个人，就会越爱一个人。

爱与恨之间的距离，又有谁能度量呢？

——我成为别人的未婚妻，你为何还能无动于衷？！

——我为什么就是忘不了你？！

一个人无法看到另一个人的内心，只有不断去猜测，但猜测往往只会带来误会。

你越是在乎一个人，就越会不由自主往最坏的方面想......“没想到吕城城主会潜伏在幽冥之地，没想到她竟然会代替未婚夫迎战叶凡尘。”薛霸道喃喃自语道。

妩媚女子立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有些话是不应该说的，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厮杀中的叶凡尘和花千月就如同吊在发丝上的两具瓷偶，他们脆弱的内心，甚至经不起一阵微风。

叶凡尘的脸色惨白，花千月的脸色同样惨白，他们的精神都已经频临破碎，他们的攻击却越来越凶猛，厮杀也越来越惨烈。

燕舒云的嘴角渐渐浮现出诡异的微笑，此时的叶凡尘就像当年的他，被逼入了绝境。

就算现在的叶凡尘仿佛已经忘记了，但他终究会想起，这一战是多么的重要，这一战的背后关乎了多少人的命运，他是不能输的，花千月同样也有不能输的理由，死也不能输。

在这种情况下，最终只会演变成一场生死之战。

然而无论叶凡尘是生是死，是胜是败，对叶凡尘来说都是一个悲剧。

无论花千月是生是死，是胜是败，对花千月来说都是一个悲剧。

生老病死，本都是悲。

若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换一个立场，叶凡尘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花千月出手，他甚至会心甘情愿死在她的手中。

但他毕竟是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毕竟不是圣人，也不是神。

他挥出的每一拳，发出的每一道法诀，都仿佛是在哭泣，花千月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世上没有天长地久的战斗。

所以这一战，最终还是分出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