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层峦叠嶂，松柏成林。

空中布满着厚厚的乌云，雷电巨龙冷漠的眼睛俯视着山巅上的老者，探出一只锋利的爪子。

整幅画卷栩栩如生，里面的形象仿佛随时能破壁而出。

之前把叶凡尘和方明月吓到的，正是挂在老者嘴角充满不屑的微笑。

“这个人，难道就是荒山老祖。”方明月用不确定的语气说。

叶凡尘却缓缓点了点头，那老者的模样和他在头顶祖君庙所见的一般无二。

荒山老祖是上古人物，关于他的许多事迹已不可查。按照后世流传，只知道此人是昆仑叛修，盗走了传承之物不死圣药，后来据说只差一步就能成仙，却因为自身因果，陷入无穷无尽的业障。按照壁画中的景象推断，这大概就是他处于劫炼上品时的情况。

两人感叹之余，不觉对荒山老祖的修为十分羡慕。

虽然上古时期天骄辈出，成仙者大有人在。可现今的修仙界，劫炼期的高手已是凤毛麟角，执众人之牛耳。

修仙者能走到这一步可谓相当不易，无数人苦于天赋和机缘所限，只能在中途不甘心的腐朽为尘土。

按照典籍所载，龙雷劫是九九重劫的最后一劫。渡过者将进入人们梦寐以求的道成期，成仙就是早晚的事。

“然而这一步他终究还是没能跨过去。万仞之山，功亏一篑。可悲可叹。后来怕是修成散仙了吧？”联想荒山老祖的事迹，方明月不由自主发出感叹。

叶凡尘却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真的......是这样吗？”

两人对视一眼，脑中闪过相同的念头：还有没有别的壁画。

被困祖君庙，这些图案记载就是最好的线索，借此，也许能探知荒山老祖的秘密。

究竟荒山老祖为何有两种形象？他如今是否还活着？祖君庙地下是什么样的所在？此地的出路在哪里？

这些问题也许都能在壁画中找到答案。

沿着甬道前进，两人留意着石壁，不久后，他们果然发现了第二幅壁画。只看了一眼，方明月立即目瞪口呆。

还是站在山巅上，老者的头顶却出现了一条金色的通道，仿佛睁开了一只眼睛，里面隐约能见到一片浩瀚的世界。

这画面，让叶凡尘感到一阵熟悉，那金色的天眼不正是颛顼引渡自己越界时出现的混沌海吗？

“难道他竟然成功了！”方明月不可思议地说，一时间又是惶恐，又是嫉妒。

成仙是每一个修者的渴望，是一条充满了希望和绝望的道路。

然而如今这个时代，飞升已成为一种传说。亲眼目睹了这幅景象，对方明月的震撼可想而知。

“这不可能！按照后世的记载，荒山老祖明明败在了最后一步上。”

“所谓历史，真的可信吗？”叶凡尘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感叹。

记载毕竟是人所留下的，随时都可以被篡改。在上古，昆仑一脉可谓手眼通天。一个叛徒居然成仙，想必对他们而言是极为不光彩的事。而且按照叶凡尘的印象，在那个时期成仙的只有荒山老祖一人，后人故意抹黑此事的原因，也就不难猜测了。

“无论如何，荒山老祖都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佼佼者。他究竟有没有成仙，继续看下去不就知道了吗？”

方明月想了想，确实如叶凡尘所说，想要得知荒山老祖的真正事迹，只要去看后面的壁画就好。

可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另一幅壁画，故而她的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焦急之色，几乎是小跑着在甬道里前进。

叶凡尘却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透出一丝深邃。

很快，他就在第三幅壁画面前看到了方明月。

女子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情，脸色惨白，整个人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你怎么了？”叶凡尘忍不住问，但方明月并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石壁。

看来答案就在那里，叶凡尘虽然知道，不知为何心头升起一丝恐惧。

第三幅壁画的背景已不再是山巅，而是一片浩瀚的星海。老者悬浮在无数陨石中，眼里带着哀伤之色，嘴角的笑容却说不出的疯狂。那些陨石仿佛某种东西的碎片，其中夹杂着坍塌的楼宇，构成一副破败而诡异的景象。

再次感到某种熟悉，叶凡尘的瞳孔一阵收缩，倒抽了一股寒气。

更令他震撼的是壁画下方竟然还有一行题字：众生修仙，意在登天。可笑天灭，我复何言？

看着那血淋淋的十六个大字，叶凡尘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是怎样的绝望与愤恨？一心求道的修仙者得知了仙界毁灭的真相，内心中只剩下深深的无力和无法抑制的疯狂。

修仙，你可以长生。修仙，你可以不死。修仙，你能执掌风云，修仙，你能荣耀诸天。

然而这些都只不过是一个谎言。

仙也会死，仙界也会成为尘埃。那风云依然是风云，那诸天也依然是诸天。

看破了滚滚红尘，遁入了老林深山，忘却了喜怒哀乐，明悟了因果循环，渡过了九重天劫，历经了种种磨难，到头来却是一场虚幻。天上地下，只有他一人是仙。何必为仙，何苦修仙？？？

同为仙路上的求索者，叶凡尘岂能不感同身受。也难怪方明月露出那样绝望的神色。

仙界真的已经毁灭了吗？叶凡尘心底一阵茫然。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和方明月不同，叶凡尘曾在晋升洗髓时亲眼目睹过仙界的那场灾难。当时的一切似真似幻，然而叶凡尘却下定了决心，哪怕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也不会放弃一颗仙心。因为修仙，对他来说并不仅仅是修仙，也是一个无法忘怀的承诺。

“凡尘，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仙。你愿意陪我修炼到那最后的一步吗？”

耳畔隐约响起熟悉的声音，叶凡尘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哀伤的微笑。

方明月仍旧呆在第三幅壁画面前，恐怕一时半刻无法清醒过来。

叶凡尘曾听人说，一个人如果做了噩梦，虽然外表很痛苦，你千万不要贸然叫醒她，以免留下内心的创伤。

故而他没有去打搅方明月，独自前行，来到了第四幅壁画面前。

只看了一眼，叶凡尘不由自主惊呼出声。

“这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