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尘没有去投宿,而是在镇门口找了颗大树,靠在树枝上,眺望着小镇和平的景象。

经历了蛮兽界的血腥后,这种平静的心境可谓千金难买。

对叶凡尘来说,这是一种享受和放松。

但是随着天慢慢黑下来,他的表情却渐渐严肃。

家家户户都早早熄灯,整个镇子陷入黑暗,有了白天所没有的死寂之感。

“只看这一点,就知道镇子受害有多么严重。自从仙道大盛以来,凡界中妖鬼二类早已绝迹,只有古书中有些许记载。民间传说,多是以讹传讹。没想到在这残界中竟然遇到真家伙,给了我一个效仿古人的机会。”

叶凡尘看着月亮,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三更时分,镇中终于出现了异动。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叶凡尘注视着夜幕中摇摇晃晃的黑影,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了。

“这里怎么会有冥尸?!”

叶凡尘身形一闪,出现在小镇中心地带,刚一落地,就感到阵阵阴气扑面而来。

空气里使人恶心的气味,分明就是尸臭。

为了不惊动镇民,叶凡尘只是拔出飞剑。天然形成的冥尸和十殿轮制造的不同,应该无法复活,也没有很强的力量。

随着剑光闪过,冥尸被斩断了头颅。他的身体很快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

“这冥尸还真弱,只是斩首就死透了,应该是最低级的那种吧。”

叶凡尘松开口气,掐动法诀,飞剑在半空来来去去,很快所有冥尸都被诛杀。

对于这种异物,叶凡尘自然毫不留情。据说冥尸会攻击活人,吸食人血修炼,岂能不剪除?

叶凡尘见冥尸全军覆没,便打算掐一个法诀,将它们的尸体烧成灰烬,以免第二天引起惊慌。

可他的瞳孔却猛地收缩,身体不由自主一震。

夜幕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冥尸,正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

从那个身影里感到莫名的熟悉,叶凡尘松开了法诀,呆呆地站在原地。

冥尸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任何攻击的举动,只是那样摇摇晃晃地向远方走去。

叶凡尘的额头上冒出大汗,脸上的表情就像被人揍了一拳。

但他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整个人如同傻了。

后来又有很多冥尸从叶凡尘身边经过,他自己却渐渐记不清当时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清早起床的镇民打开门,看到一个痴呆的青年站在街上,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的老天,你不要命了!没人告诉你这里晚上很危险吗?”

叶凡尘没有回答,犹如一个木雕泥塑。

“该不会是中了邪吧?”镇民露出害怕的神情。

叶凡尘却忽然开口道:“大伯,昨晚睡得香吗?”

镇民一愣,犹豫道:“这镇子如此太平,大家都是天一黑就会睡死过去。虽然近来出了很多怪事,我的睡眠还是很好的。”

叶凡尘叹了口气,慢慢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向酒楼的方向走去。

来到酒楼,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口。

叶凡尘走上前,用迟疑的口气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哭丧着脸,摇摇头说:“我的伙计不见了,昨天还好好的,起床以后就找不到人,恐怕是......”

身后的路人低声议论起来:“你听说了没有,镇中又有很多人失踪,连尸首都找不到。”

另一个路人哀叹道:“我儿子也是如此失踪的,天杀的妖物,挺好的一个小镇,被祸害成这样。真是老天无眼啊!”

“也许咱们应该请个法师来对付那些夜晚出没的妖物。”

“有什么用,之前有个外地人扬言要斩妖,第二天就提着宝剑走了,还连连叹息。”

“说起来她当时的表情挺奇怪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被妖物吓到了吧。”

“那些妖物确实凶残,听我邻镇的亲戚说,有几个村落一夜间被屠尽,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我们还是去拜拜祖君爷爷吧,求他保佑我们一下。”

听完镇民的议论后,叶凡尘的手脚一阵冰凉。

小腿却不知何时被一只小手拉住了,低下头时,他所熟悉的那个男孩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大哥哥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难看啊。”

叶凡尘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东西。

但很快,他的眉头舒展了,脸上露出温和的表情。

“没事,昨晚天凉,可能是有点冻着了吧。”

男童天真地晃着脑袋,清澈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思索。

“昨晚我睡得太香了,也没感觉到冷暖。大哥哥,你不如去拜拜祖君,有他老人家保佑,保证你无病无灾。”

“祖君。”叶凡尘缓缓地说。

“就是荒山祖君,我们这里的神明。大哥哥你从外乡来恐怕不知道吧。自从祖君降临后,凡间百姓只要供奉他就会风调雨顺,无病无灾,每夜都能睡得十分安稳。祖君的神通可大了。”

听着男童的话,叶凡尘的后背不知不觉被冷汗湿透了。

荒山祖君应该是上古的人物,可从童儿的口气看来,似乎他的降临是不太久远的事。

盯着男孩天真无邪的脸,叶凡尘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由自主想起在月色下,同样是这张脸上,却充满了空洞和死寂的神情。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死,也不知道这分明是一座冥尸之镇。)

叶凡尘只觉得再和男童对视下去,自己就要忍不住呕吐在地上。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事?难道这就是所谓天意吗?

男童却微笑着说:“我这次来是要谢谢大哥哥的,我想明白了,人的命运完全由自己掌握。只要洗心革面,我早晚能脱离这种被人瞧不起的生活。所以这些钱还是请大哥哥收回去吧,我打算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养活自己。当然是做正经事,哪怕会很艰辛,总好过当一个小贼。”

叶凡尘却无法回答男童的话,只觉得眼眶渐渐湿润了。

(他还满怀希望,还相信着美好的明天。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活在永恒的过去中,别说是贼,甚至连一个人都不是......)

男童见状,忍不住说:“大哥哥你真的很难受吧,还是听我的早点去拜拜祖君。”

用颤抖的手擦拭着眼角,叶凡尘缓缓地说:“我也想见见祖君,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里。”

荒山老祖,就是他们口中的祖君。这个上古人物,如今是生是死?看到他对待镇民所施的手段,叶凡尘也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恐惧。将人命玩弄于鼓掌,让他们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异常。那黑夜中茫然游弋的冥尸,那一张张空洞的死人脸,一幕幕的景象,使人不寒而栗。

男童却露出一个非常困惑的神情。

“你在说什么啊,祖君不就在你身后吗?!”

叶凡尘猛地回头,一个面无表情的石人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随着眼前一花,石人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