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了吗？身体是否还有哪里不适？”
叶凡尘恢复意识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
但他张开眼睛后，却被面前的景象吓得哑口无言。
一颗长满胡须的虎头近在咫尺，充满睿智的双眸正上下打量着叶凡尘，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年迈的蛮兽毫无预兆地张开血盆大口，却只是打了个哈欠后，懒洋洋地说：“见了老朋友，连个招呼都不打吗？”
叶凡尘露出错愣的神情，脑海中的神秘人却嘿嘿一笑。
伴随着一阵强光，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潜伏在叶凡尘体内的神秘人，竟然破天荒的显现真身。然而无论叶凡尘如何努力都看不清他的样貌，仿佛蒙了一层薄雾。
在神秘人出现后就微微眯起眼睛的庞然大物，从外貌上看去，是一只年老的兕虎。
但它身上密集的云纹，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神圣之感。加上神秘人前所未有郑重的神色，让叶凡尘明白了面前的存在身份绝不寻常。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对方居然能使用人类的语言。
叶凡尘思索的同时，无意中摸到手指上冰冷坚硬的物体，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戴上了一个精美的指环。
年老的兕虎似是看透了叶凡尘的想法，对他微微一笑说：“即便是我，也无法摆脱三界之律的限制。像我们这种天生强悍的洪荒异种，终其一生无法化形，也无法口吐人言。但是很幸运的，你拥有这只兽语指环。它让我们之间的沟通成为可能。”
“闲话就说到这里吧，你叫孤出来，是在打什么主意？以你我的交情，比起叙旧，厮杀一场才是正常的吧？”
神秘人的话让年老的兕虎露出一个怀念的表情，缓缓地说：“不急，且让老夫先在小友面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兕虎一族的领袖，你可以称呼我为永夜圣君。”
神秘人不屑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冷哼。
“狗屁圣君，一只老猫罢了。”
永夜圣君也不气恼，而是对着叶凡尘善意地点了点头。
“想必你现在是一头雾水，吾族为何不杀你，为何要替你治伤，又为何把你带到我的面前。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坦率地回答，根据你的答案，接下来我们可能成为盟友，也可能......”
虽没有讲完，永夜圣君话里的寒意却足以诠释一切了。
神秘人不爽地举起拳头，毫不掩饰地使用了威胁的口气：“你尽管试试看。”
永夜圣君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没办法阻止吧？我如果出手，就算你也不能再让他复活。何况是敌是友，还言之尚早。”
叶凡尘扫视四周，幽深的洞穴，四通八达，恐怕他现在所站之处，正是兕虎一族的核心腹地。
但他并不感到害怕，而是脱口而出：“小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永夜圣君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为什么如此关心，它只是一头蛮兽吧？人和蛮兽说是天敌也不为过，而你甚至愿意为一头陌生的蛮兽送命，难道是天生的傻瓜吗？”
叶凡尘沉默了一阵，自言自语道：“因为相似吧。”
“相似？”永夜圣君露出思索之色。
“我是一个挺不走运的家伙，一直以来都很孤独，也深深明白其中的痛苦。撑不下去的时候，偶尔会幻想着有谁能伸出手，拉我一把。只可惜时过境迁，当艰辛成为记忆的时候，一直没能出现这么一个人。所以我就想，干脆自己成为这个人好了。如我般不幸的家伙，总会让我坐立难安，不是为了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只是不想让别人体会那份煎熬。因为他们的难受，我深深明白。”
惊讶地看着叶凡尘，永夜圣君和神秘人都陷入寂静。
良久，神秘人怪异地一笑，对永夜圣君说：“明白了吧，他就是这样一个笨蛋。”
永夜圣君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什么，神秘人会意地点了点头，叶凡尘却丝毫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你口中的小家伙，是我的继承人。”永夜圣君忽然郑重其事地说。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叶凡尘露出无法相信的神情。
若小家伙真是永夜圣君的后裔，本该是整个兕虎一族的宠儿才对，现实却是它无比凄惨地流落在外，并且无数次险些被同族杀死。那些兕虎下手时根本没有一丝犹豫，若非叶凡尘两次相救，小家伙早已命丧黄泉。
永夜圣君严肃的表情却不像在说谎。
“按照我们兕虎一族的传统，继承人必须独自成长，通过生与死的磨练变强，逐步打败族群中的所有同胞，吞食掉它们的血肉，最终将我也打败，才能成为新的永夜圣君。所以一旦它出现在同胞面前，就必然是一场厮杀。若是它被别的兕虎吞噬，对方就能取代它的位置。”
竟然是这样，叶凡尘脸上浮现出哀伤之色。
“怎么能让一个孩童经历如此残酷的事，你们这群残暴不仁的野兽！”
当哀伤转化为愤怒，叶凡尘忘了永夜圣君的身份，忘了当前的局势，由衷地痛斥道。
永夜圣君默默地注视着叶凡尘，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凄然。
“芸芸众生，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如果兕虎一族不能保持最强者的地位，早在无数年前就毁灭了。这是每一代的永夜圣君都必须背负的痛苦，也是在天道下生生不息所应该付出的代价。”
感受到永夜圣君苍老的身躯上所散发出的悲伤，叶凡尘露出一个沉痛的表情。
他明白，永夜圣君说的不是假话，和种族的延续相比，一个生命所背负的痛苦可以说微不足道。
“所谓永夜圣君，杀戮自己的兄弟，踏过同族的尸体，吞噬自己的父母，遗弃幼小的儿女。如同永远漆黑的夜空，只给世间带来黑暗和毁灭。但同时，将这个名字传承下去，凭着强横的血脉使异族野兽诞下更优秀的兕虎，让一族不断的重生。这也是你口中的小家伙，所要接受的宿命。因为它是我寄予厚望的宠儿。”
因为永夜圣君的话渐渐呆住，叶凡尘的拳头握了又握，最终松开。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叶凡尘不甘心地问。
耳畔却忽然传来永夜圣君充满疲惫的声音：“我等你这句话已经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