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先生再次看到叶凡尘的时候,眼睛几乎从眼眶里瞪出来。

尤其是叶凡尘当着他的面将“花间彩蝶功”练了一遍后,又展示出“净魄下品”的修为时,华先生仿佛看到了一只倒立的兔子,嘴里还唱着“两只老虎跑得快”。

他怎么也想不到,叶凡尘真就把“花间彩蝶功”给练成了。

华先生不禁喃喃自语道:“没道理啊,这门功法自从百年前就再也没听说过谁练成了。加上这只是祖师爷随手记在宗门秘典最后的,也并未引起过重视。渐渐就成了一套鸡肋的功法。”

他的声音很低,加上叶凡尘神功初成,喜不自胜,竟没有注意。

华先生见叶凡尘没听到自己的话,心中稍定,良久才道:“你已经把我压箱底的功法都学去了,老夫也没什么可教你。当初你答应的美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叶凡尘微微一愣,随后脸红了一下。这段日子他只顾练功,却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华先生倾囊所授,自己却把这个可怜的囚徒唯一的要求都忘掉了,不觉有些惭愧。连忙道:“今晚我就做好送来。”

华先生连忙道:“不急不急,我所说的美食弄到的方法可不一般啊。你明天来时我再告诉你吧。可你却不能反悔,既然答应过我就一定要替老夫达成这唯一的心愿。”

叶凡尘点了点头,怀着复杂的心情下山去了。

来到柴房门外,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

“没用的小夜,你死到哪里去了!居然敢叫吉利大爷在这里等你!”

叶凡尘本想躲一躲,但想到以后还要和此人打交道,还是走进门去,故作惊奇地说:“这才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吉利大爷怎么就来了。”

他故意不说去哪里做什么,又故意讲得十分理直气壮的样子。

果然云吉利犹豫了一下,也没追究他外出的事,反倒是交待了一下每日的工作量要增多。

就在叶凡尘松一口气的时候,云吉利忽然道:“你没事可不要往后山跑。”

叶凡尘一愣,连忙道:“后山有什么问题吗?”

他故意不说自己没去后山,却着重问后山有什么问题。

云吉利犹豫了一下,道:“后山关押着一个人。”

叶凡尘故作惊奇地说:“什么人?”

云吉利道:“这是‘花间派’历史上的一件丑闻,我本不该告诉你。既然提到了,说也没什么。你知道咱们门派的名声向来不好,一是因为当初和魔道的关系,二是有些品行不端的弟子。那华飞燕便是其中最恶的一个。”

叶凡尘暗想,原来前辈全名叫华飞燕。却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坏事,要被关起来?

云吉利哭笑不得地说:“他自称‘三界第一采花贼’,当初在‘仙门’里引起了很大的风波。后来尊主亲自出山把他擒了,锁在后山‘悔过岩’上。那小子不学无术,本门的仙功不练,偏偏成天琢磨些旁门左道。非要让自己的功法和外号名副其实不可。后来他困得日久,老毛病犯了,就常常会诱骗过往的无知少年,以仙功为饵引他们入邪道,最后和自己同流合污。还美其名曰,食色性也,这是在享用人间美食。过去山门的几个废物全都着了他的道。废物毕竟是废物,想一飞冲天不是痴人说梦吗?”

叶凡尘始终很平静,有时甚至还会和云吉利一起发笑。

等云吉利走了,他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想到之前的种种,又联想到那些功法奇怪的名字,叶凡尘的脸很快就彻底绿了。

他自言自语道:“‘三界第一采花贼’吗?我倒是小看你了呢。”

一个时辰后,叶凡尘来到后山,故作平常地走到华先生面前。

华先生见到是他,哈哈大笑:“你果然是诚信君子,我没白传你仙功。”

叶凡尘微笑了一下,忽然话出奇峰道:“你太过夸奖我了,三界第一采花贼的徒弟又怎么会是诚信君子呢?”

华先生先是大笑,而后笑容僵住了。

他盯着叶凡尘看了一会儿,见对方既不生气也不难过,不觉安心道:“没想到你已然知道了整件事。但你既然肯来,难道是和老夫志同道合了?”

叶凡尘微笑道:“我一直想着,如何能将你这身铁索弄开。但它们毕竟不是凡品,我实在没那个能耐。”

华先生暧昧地笑道:“你替我去行事,不也是一样的吗?”

叶凡尘却摇摇头道:“过去你夸我是天才,我感到很开心。但现在想想,却说不出的羞愧。在你眼里,我或许是那一门的天才。可这种天才又有谁能瞧得起呢。”

华先生脸色一变道:“好啊,原来你也是头白眼狼。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何必要来!”

叶凡尘不语,从身后取出一个篮子,又从中取出四样小菜,一壶老酒。

华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东西,竟然说不出话来。

叶凡尘微笑道:“请容我叫你一声师尊。虽然咱们的志向不同,但你毕竟对我有传授之恩。做弟子的不能替师傅效劳,却只有这么点心意。”

华先生一生都遭人厌恶、受人唾弃,何曾有人对他这样敬重。

他只觉得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两眼却忍不住酸楚起来。

“能听你亲口叫我一声师尊,也不枉我华飞燕活了这大半辈子。好好好,今天我就破例尝尝这人间的美食。来,咱们干一杯。”

叶凡尘拿起一个杯子,递到华飞燕口中,又拿起一个杯子,一饮而尽。

虽然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叶凡尘的脸上却带着爽朗的神情。他又夹了两口菜,小心翼翼喂到华飞燕嘴里。

华飞燕艰难地咀嚼着食物,眼中不禁流下泪来。

他喃喃地道:“好徒儿,好徒儿。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华飞燕一生偏激,捉弄惯了旁人。对叶凡尘一开始也未存什么好心,后来被对方的才华所惊,才将早年间默记的功决传授给他。

但叶凡尘何尝没有感觉到其中的不自然,越是聪明的人越懂得在必要时装糊涂。今日之事,也未尝不是他推波助澜而成。

这一老一少在后山饮酒,一时间真情流露。却忽然听到一个感叹的声音。

“师弟,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