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未央宫中。

因为地下暖道已经熄灭的缘故,所以此时的殿内森寒无比,正如此时殿内的气氛,已是冰寒到了极点。

皇帝陛下从后殿缓缓走出,看了眼凤座上残存的鲜血后,缓缓坐入龙椅。

殿内文武百官及诸王按照平时上朝时的排班顺序左右分立,左侧以蓝玉为首,韩瑄次之,右侧则是魏禁和傅中天。不同于文官的一身洁净,武官们身上还残留着点点硝烟味道,给整座大殿渲染了一抹肃杀之气。

在文武百官之前,则是太子萧白以及身着蟒袍的诸位藩王,放眼望去,有灵武郡王萧摩诃,梁武郡王萧去疾,燕王萧隶,辽王牧棠之,唯独少了赵王萧奇。

殿内之人无一不是实权在握的庙堂公卿,也算是帝都城中最顶尖的显赫权贵,而此时所有人在都望向高踞龙椅的皇帝陛下。

今日的皇帝陛下身着十二章服,不绣龙蟒,而是绣日月星辰,比平日里的龙袍更加彰显帝王威严。

皇帝陛下入座之后,没有急于开口,只是以手撑额,似乎很是疲惫。

司礼监掌印张百岁来到皇帝陛下的身侧,轻声道:“陛下,端木睿晟不见了,老奴刚才已经将方圆十里之内搜寻一遍,均是未见他的身影,想来应是趁乱走脱了。”

皇帝陛下嗯了一声,“他倒是会挑时候。”

张百岁阴沉道:“端木睿晟之居心实不可问,陛下不可不察。”

萧玄点了点头,坐直身体,先是瞥了眼恭谨而立的诸王和文武百官,然后缓缓说道:“在今天以前,朕以为朝廷高手如云,丝毫不逊于道门。且不说文官和蓝相麾下的天机阁,仅仅是天策府、暗卫府和大都督府,就已经是人多势众,大都督魏禁,暗卫府左都督傅中天,暗卫府右都督魏无忌,天策府掌印都督赵无极,还有分守四方的左军都督张无病、右军都督查莽、前军都督孙少堂、后军都督禹匡,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也都是鼎鼎大名,朕觉得完全可以豪赌一把,结果呢,换来一个满身狼狈,也难怪朕的那位叔叔要瞧不起朕。”

皇帝陛下像是自言自语,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怒气,可满朝文武却是噤若寒蝉,尤其是一众武官,更是直接低下头去,不敢接触皇帝陛下的视线。

不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皇帝陛下没有问责谁的意思,反而是从龙椅上缓缓起身,说道:“今日之错,错在于朕,是朕不听劝阻,一意孤行,才会有当下之局面。”

韩瑄立时向前一步,沉声道:“陛下无错,满朝文武也无错,错的是那些乱臣贼子。”

皇帝陛下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大都督,如今战况如何?”

魏禁上前一步道:“回禀陛下,逆贼曲长安已经率军朝小未央宫而来。”

萧玄点了点,“如此说来,用不了多久,朕的中军和朕的神威大将军炮,就要炸到朕的头上来了?”

魏禁沉声道:“正是如此,而且叛军已经将去往帝都的道路彻底封锁,就算是地仙修士从空中飞过,也有被雷霆弩车击落的危险,此时只剩梅山方向尚未有敌军阻拦。”

萧玄哦了一声,望向韩瑄问道,“韩阁老,你和赵师傅曾代朕巡阅中军,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韩瑄轻声道:“只待陛下下旨。”

“此事先放一放。”萧玄嗯了一声,说道:“就在刚才,暗卫府掌印都督端木睿晟趁乱而走,多半要回帝都与那帮乱臣贼子里应外合,萧奇、李贞吉、赵宗宪等人终究是没经历过刀枪剑戟的文人,朕怕他们应付不来,所以韩阁老你和蓝相护送着太子返回帝都,守住帝都。”

蓝玉和韩瑄立刻向前一步,恭谨道:“臣领旨。”

蓝玉作为稳坐天机榜第六人位置的大地仙,带着几人返回帝都并非难事。

萧玄拿出传国玺,接着说道:“太子,你拿着传国玺返回帝都,朕不在帝都时,你有监国之权,一应事宜,可与两位阁老商议后自行决定。”

萧白没有立刻上前接过玉玺,而是轻声问道:“父皇不回帝都?”

萧玄摇头道:“魏王这时候正死死地盯着朕,绝不会让朕轻易回到帝都,所以只能由你代朕返回帝都主持大局,另外也带上齐阳,回帝都总比跟在朕的身边更安全一点。”

萧白沉默片刻后,上前从皇帝陛下的手中接过象征着一国权柄的传国玺,沉声道:“儿臣领旨。”

萧玄又望向萧隶和魏禁两人,“大都督和燕王即刻前往燕州的中军大营,严加防范草原大军南下。”

魏禁欲言又止。

萧玄平静道:“曲长安的那支叛军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林寒的草原骑军才是心腹大患,若是他绕过陕州,直奔燕州,然后过西岭口奇袭帝都,这才是真正置朕于死地的手段,所以燕州不容有失。”

魏禁躬身沉声道:“林寒大军想要穿过燕州,除非是踏着老臣的尸体过去。”

萧隶也附和道:“臣与燕州共存亡。”

萧玄微微颔首,再望向傅中天,“傅卿,你去齐州,严密监视魏国的一举一动。”

傅中天上前一步,平静道:“微臣领旨。”

皇帝陛下站在龙椅前,负手而立,环顾殿内一周之后,沉声道:“至于其他公卿,跟随朕前往梅山的护陵军大营。”

说罢,皇帝陛下在满堂文武的愕然视线中,带着司礼监掌印张百岁率先离开此地,走入殿外的漫天风雪之中。

……

有两道长虹一前一后划过天幕,相互追逐,直奔梅山方向而去。

看到这一幕的林寒眼神阴沉,强压怒气道:“冰尘这个娘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是来杀萧玄的,不是来杀那个剑宗小子的,杀不了萧玄,就算屠灭剑宗满门又有何益?”

“女人的心思,男人多半是猜不透的。”此时的萧瑾却是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悠哉感觉,“你也不要急躁,这局棋还远未到收官的时候,至多是中盘而已。”

林寒转而望向梅山,毫不掩饰脸上的忌惮神色,“那里可是梅山!”

萧瑾淡然道:“你害怕萧煜会从坟里跳出来把我们两个都斩了?其实大可不必,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属于萧煜的时代过去了,就算他没死,大势也不在他。”

林寒微微一愣,继而笑道:“也该轮到咱们了。”

萧瑾伸手握成拳头,轻声道:“所谓下棋对弈,简单说就是赌,这个‘赌’字不好听,可又找不出一个更恰切的字来代替它,就是这么一回事,‘啪’的一下,押上去。正是因为如此,事到临头,难免心慌手抖,可慌什么呢?又抖什么呢?无论怎么说,先手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