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皇后是当今皇帝萧玄的结发之妻,继林皇后之后的第二位大齐皇后,也是萧白和萧知南的生身之母。

能生出这样两个杰出子女的女人,不会是寻常人物。

她所出身的徐家,早在前朝时就是与萧家并称的显赫世家,其祖父徐林曾与武祖皇帝萧烈同朝为官,大齐立国后,徐林受封西河郡王,是大都督府的第一任大都督,凌烟阁功臣排名第二,仅次于蓝玉。

她的兄长徐琰,与韩瑄、端木睿晟并称三杰,与祖父同列凌烟阁,若非英年早逝,恐怕此时就是由他来接任蓝玉的内阁首辅。

这样显赫家族教出来的女儿,丝毫不比萧家的公主们差了。

至于徐皇后本身的手段如何,萧知南这个做女儿的心底最是清楚,虽然别人都说她像已经故去多年的祖母林皇后,可她的手段却是跟着自己这个母亲学来的。

若将祖母和母亲做一个比较。

祖母是外刚内柔,霸道强势,母亲则是外柔内刚,绵里藏针。

徐皇后并不喜欢那个与自己同姓的年轻人,原因很多,根本原因还是一个利字当头。

虽然出嫁的女子已经算是外姓人,但到底还是向着自己的娘家,徐皇后的娘家没什么杰出子弟,所以她也就绝了把女儿嫁给侄子的念头,可徐家近些年来却是与端木家相交甚深,其中利益纠葛更是一言难尽,若是能让端木玉娶了萧知南,那么对于两家而言,无疑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把萧知南嫁给端木玉,一则可以加强徐家和端木家的联系,二是可以安抚左右摇摆不定的端木睿晟,对于帝后二人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本来婚事几乎已经要定下来了,可徐北游让萧元婴带回来的那方灵宝印,却让萧帝决定先把这桩婚事放一放。

君无戏言不是一句空话,这方刻有灵宝二字的印章是大齐皇帝给剑宗宗主的承诺,一个端木家还不足以让萧帝去违背自己的诺言。

正因如此,端木家的态度瞬间变得不明朗起来,甚至和徐家的关系都有些许微妙,这让习惯了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徐皇后如何不感到恼怒?

其实根本原因不在于徐北游的横加阻拦,而在于萧知南不甘心嫁给端木玉,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徐皇后也舍不得把萧知南如何,只能把一腔怒火悉数迁怒到徐北游的头上。

萧知南跟姑姑萧羽衣的关系极好,却与自己的生母关系平平,其中不是没有缘由。

萧羽衣和徐皇后同样都是不看好徐北游,可一个是从萧知南的未来考量,一个是为娘家的得失考量,早已是高下立判。

这些事情,萧知南从来没告诉过徐北游,她即是不想让徐北游承担太多的压力,也有自己的一点私心,她怕徐北游被吓住,然后打了退堂鼓。

现在看来,有望取代端木玉的,也只有一个徐北游了,如果他也跑了,萧知南就真不知道下一步棋该如何走了。

萧知南心里很清楚,在自己的婚事上,能够一言而定的不是母亲,而是父亲,父亲不会在意徐家如何,也不会在意端木家如何,他只在意庙堂如何。

在如今的庙堂上,韩瑄无疑是父亲的左膀右臂,而且是“倒蓝”的必不可少之人。

很少有人能让那位无欲则刚的韩阁老在意,徐北游作为他唯一的养子,算一个。

在当下关头,萧帝不能不考虑韩瑄的感受。

至于徐皇后是如何知晓两人书信往来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萧知南出于某种考量,书信传递都是走司礼监的路子,这样就绕不开司礼监掌印张百岁,而张百岁的对食是大姑姑墨书。

在谢园,徐北游曾经分别见过张百岁和墨书。

张百岁对他很冷淡,墨书却还算是温和。

徐北游不知道,表面上对他很是冷淡的张百岁其实对他评价颇高,反而是看似温和的墨书对他颇有微词。

墨书对徐北游的不满其实与萧羽衣有些相像,她觉得这个年轻人的野心太大了。

所以这次墨书站在了徐皇后那边,当她无意中得知两人有书信往来后,便将此事告知了徐皇后,希望徐皇后出面将此事了结。

徐皇后得知此事之后没有勃然大怒,更没有立刻召见萧知南,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毕竟江南的那个年轻人也不算是小人物了,先不说他是韩瑄养子的身份,单单是江都徐公子的名声,都已经传到帝都来了。

徐皇后知道,即便是自己亲自出手,也要徐徐图之,而且最好不要用强。

她也是过来人,知道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你越是反对,他们反倒越是坚定,你若放任自流,说不定就自生自灭了。

想来想去,徐皇后有点头疼。

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有主见,像极了那个已经故去的婆婆,尤其是那张脸庞,每每见到,她就会想起婆婆在世时的样子,那些年她这个做儿媳的在婆婆面前很是受了些气,心怀怨气又无处发泄,所以对这个女儿也不怎么亲近。直到此时,她才猛然发觉,相较于那个承载了自己厚望的儿子,自己并没有花费太大心思在女儿身上,了解二字也就无从谈起。

萧知南一直都知道母亲不怎么喜欢自己,与生俱来的自尊和自傲又让她不愿去刻意讨好母亲,母女两人的关系可见一斑,所以母亲主张将她嫁给端木玉时,她既无惊怒也无愤恨,甚至早就料到如此。

五月初五,女儿节。

这一天,萧知南给徐北游写了一封信,不过这封信没能寄出去,中途被人拦截下来。

萧知南也不是全无耳目眼线,当晚便得知了这个消息,聪慧如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于是她没有继续写信,只是托韩阁老给徐北游捎了个口信。

另一边,徐北游迟迟没有收到萧知南的信,自己写的几封信也如石沉大海一般,竟是破天荒地有些患得患失,直到得了萧知南的口信之后才放下心来。

不过徐北游忽然很是想念那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不知道自己的回响在哪儿,但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动心了。

这种感觉来得如此猛烈,恰如迸发的岩浆。

感情这东西,掉进去容易,再想爬出来就难了,尤其是毫发无伤地爬出来,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才会有挥慧剑斩情丝之说。

徐北游挥不得慧剑,更斩不得已经生根发芽的情丝,只能顺心意而行。

看得出来,萧知南在帝都的日子并不顺心,甚至有些不好看。

徐北游在心底下定决心,尽快在一至两年内将江南之事了结,然后北上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