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叫我不要无理，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但你以为不开口就能含糊过关吗？我说你，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会厚颜无耻到要去勾引四皇子呢？”小月唠唠叨叨不厌其烦地教训着她。
如烟转了个身，不看小月的脸，也不说话。
那位小姐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公子，如果你不愿意说，就先歇着吧。我改日再来。”她静静地垂下眼皮，起身。
如烟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得好听让丫鬟不要无理，其实还不是她这个做小姐的想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可是自己要怎么解释？从哪里开始解释？她正要拉被子重新躺下，忽然听到屋外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从再多的“芸芸众声”中，她也能一下子听出来的声音。
“明小姐今日府上来了贵客啊！”四皇子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音量不高，却足以让每个人听到。
小月和小姐连忙放下门帘，走出如烟所在的屋子，一起抬眼望去，只见一袭白袍，高大挺拔，英姿飒爽，气度逼人，脸上没有笑容，目光扫过，却让人如沐春风。
“如霜见过四皇子。”小姐款款行礼。
原来是明如霜。如烟心里默默记下她的名字，但是，明如霜，她是个什么人？
李沁彬彬有礼地还了一个礼，继续抬腿往里走。
“四皇子好。您和小姐去小姐院里吧。小姐刚刚种了冷天能开花儿的物种，一直想着要给您看呢！”小月不愧是明如霜的贴身丫头，一开口就能把话题向对皇子示好表心意上引导。
“嗯，稍后再看不迟。”四皇子继续脚步前移。
“四皇子，里面是本家外亲，怕是您不便相见。乡野之人，粗鄙不堪，拙了皇子的眼。”明如霜有礼有节地劝阻。
李沁面色不改，脚步也没有停留：“明小姐这是说您这院落中，还有本皇子所不能触及的角落？”
明如霜心中一凛：“皇子说笑，别说小小一个明府，就连整个皇城，或说整片国土，怕是都没有四皇子所不能及的地方，只要皇子您愿意。”
“明小姐不必紧张，我只是看看屋内是否有我要找的人。”李沁揭开门帘，平平整整一张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梳妆台，配套小桌椅，都干干净净地摆放着，靠墙壁是一张落地成品衣柜。李沁心里暗自揣摩，会在那个衣柜里吗？
明如霜心里暗想，不知那位公子藏到何处去了？她看一眼衣柜，如若被皇子发现自己闺房藏有男子，恐怕不易说清，她马上开口：“皇子您看，这间屋子肯定没有您要找的人，那边的衣柜都是如霜的一些贴身衣物。不如去别间看看？”
一声“贴身衣物”让李沁不得不停下所有举动，他沉吟片刻，点头离开。
“皇子，听闻您近日与一位公子彼此赏识，很是投缘。”明如霜不动声色地询问。
李沁点点头：“不错，智慧与胆识兼备，有机会也引荐给明小姐，相信小姐也会喜欢。”
明如霜后怕地倒退一步：“皇子说笑，在如霜眼中，没有比皇子更具才华与气魄的人了。再说如霜待嫁闺中，若是与陌生男子相见，怕是不好。”
李沁见暂时没有办法强开衣柜的门，不露声色地离去了。
明如霜看他走远了，和小月回到闺房。
此时，如烟大大咧咧地躺在原先的床上，自顾自地玩耍着自己的手指。
想来公子刚才就是躲在那衣柜里了，明如霜心里想。
“你刚才……”小月不满地看着她，还真把明小姐的闺房当自己房间了？还这么没品没相地躺着，哪有一点传言中翩翩公子的样子？
明如霜捂住小月的嘴，低声道：“谢谢公子刚才机智藏身。否则真是说不清楚。”
“所以，待字闺中的小姐，还是不要轻易就把不清不白的男人掳来啊！您又不是山大王要找压寨夫人！”如烟阴阳怪气地说。
“还不是怨你干什么和四皇子不清不楚！”小月气呼呼地说。
如烟心里一个念头一闪，笑道：“您就是与四皇子有婚约的明家小姐吧？”她突然想起某日在客栈中听众人议论过的四皇子的婚约。
明如霜脸色一红：“还……说不准呢。”
如烟一愣。
明如霜向小月使个眼色，小月嘟囔着嘴到屋外去了：“我去看看皇子有没走远。”
如烟心里鄙夷，这是怕皇子来个回马枪啊，但是皇子有那么好的智商吗？而且……自己跟不跟他走还是一回事呢！看他也不辩解就默认是他参与了把她设为计谋中心的样子，也不像想跟她尽释前嫌和好如初的样子。
“有没婚约难道还有两说吗？”如烟好奇地问，她觉得这个明小姐摆明了是让自己追问的，那就做个顺水人情，如了她的愿吧。正好搞清楚她掳自己前来的目的。
“是。明家长女与四皇子自出生就定了亲事，当时明家专营全国各地的油盐生意，可以说衣食住行中占了一大块命脉。为了拉拢明家，天子就用联姻方式拉住对自己有利的。可是明家大小姐，就是我姐姐出生后没多久就走失了，家里人也怀疑会不会是皇家绑走了姐姐，必要时要挟明家生意。但多年过去，未见行动，估计也不是。如果有一日姐姐回来，那么亲事就由叫姐姐与四皇子完成，如果姐姐不回来，就由我来替代姐姐。所以，目前不好说。”明如霜认真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如烟对这个明家小姐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许多，对自己这个几乎陌生的人，竟能如此信任，告知府中大事。
“所以，公子你的出现让我很是意外。如果皇子居然热衷男宠，那么无论是我还是姐姐嫁入四皇子府恐怕都是……”明如霜有些迟疑，没有再往下说。
“你这是想悔婚吗？跟皇子？”如烟吃了一惊。
“我没有想好，所以才要找公子您了解清楚，一来不想冤枉了皇子，二来……如果姐姐有朝一日回来，她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苦，我断然不能让她跳进一个火坑，若是四皇子果真为断袖，那我就赶在姐姐回来之前嫁入四皇子府，免去姐姐入府之苦。”明如霜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如烟吓了一跳，居然有这么好的妹妹，如果姐夫是断袖，自己就嫁去受苦，救了姐姐。这古代竟还有如此深明大义的女子：“那如果四皇子不是断袖呢？”
“那么，我就再等等，也许姐姐终究都不会回来。但是，”她轻轻把手放在胸前，“我始终觉得有一种感应，她一定还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好好地活着。如果皇子不是断袖，那我就不着急，慢慢等着看。姐姐回来了，就让她和皇子完婚，姐姐不回来，皇子不提婚约，我也就装傻，得过且过。”
如烟有些震撼：“其他女子若与皇室有婚约，恐怕急着赶着嫁入皇室，你却这般不紧不慢，”她想想自己来古代这么多日，也听说过四皇子的婚约，也听说过明家，就是没见明小姐见过四皇子一面，找过四皇子一次，“该不是有了心上人吧？”
明如霜淡淡地笑了，竟有一丝凄凉：“像我这样随时可能与皇子完婚的身份，怎么可能有属于自己的感情？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我必须是姐姐的影子，如若她不回来，我将没有自己的命运。但是姐姐又有何辜？她只是明府这个家族的牺牲品，为了保全家族的实力，不得不和皇室联姻的牺牲品。她的走失，也许是命运的眷顾也说不定。真希望她在某一个角落里，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平平凡凡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如果……”如烟想了想，补了一句，“如果她日后归来，已经与其他男子完婚了，甚至有小孩了怎么办？”
“那我还是替代她的不二人选。”明如霜垂下眼皮，竟有说不出的落寞。这就是古代大家闺秀不为人知的酸楚吧，有太多自己不能主宰的命运。
如烟挠挠头皮：“其实，你也不必想得这么悲观，依我和四皇子相处的观察来看，他也不是个多坏的人，你如果嫁给他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悲惨。”如烟这么说着，心竟然觉得被隐隐牵动着有一丝说不出的滞闷。
明如霜看着如烟，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如烟好奇地问。
“你是我的丫鬟抓回来的俘虏，竟然还在安慰我。你不该痛恨我吗？”明如霜显得更加好奇。
如烟搓搓手：“你抓我也是有理由的。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四皇子的男宠。我能告诉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其他，嗯，比如我和皇子怎么会让外面有了这么离奇的传言，我自己也不知道。至于我和四皇子走得很近，其实……其实不光四皇子，其他皇子，还有太子，他们与我也走得近的。因为我常常与他们讨论学问上的事……”
明如霜点点头：“我也听闻公子博学多才。”
“博学不敢当，我只是什么都懂一点，却只是皮毛，不得要领，杂而不精。”如烟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还有谦虚的潜质。
明如霜笑了起来：“我听得最多的，是六皇子对您的褒奖。这次他去辽国，正好从我们这里经过，辽国公主有次在边疆受了风寒，还是在明府治愈的，所以也不算生疏。六皇子说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柳公子，就知道人与人之间，还完全有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折的风采，怕是就算风光无限的四皇子也要被比下去了。嗯……他那天看着我新种的梅，就说，柳公子与其他皇子，那就好比，雪逊梅三分香，梅输雪三分白。”
如烟静静地看着明如霜慢慢燃亮起来的眸光，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她很快压制自己，这还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