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一身形佝偻的老婆婆出现在白馨面前：“好姑娘，要是这位公子做错了什么事，看在我老婆子的份上就原谅他吧。俗话说得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姻缘来之不易，可千万要珍惜啊。”以为白馨和顾君朝是在斗气的小情侣，好心的老婆婆笑着劝道。

白馨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月老庙前。这京师的月老庙有一颗颇具盛名的姻缘树，传说在姻缘红布上写下自己的心愿，结成结丢到姻缘树上，那个心愿就可以达成。难怪老婆婆塞了一块姻缘红布给她，原是希望她和顾君朝和好如初。

“谢谢婆婆，我们以后再也不胡闹了。”顾君朝见白馨愣在原地，连忙对着老婆婆谢道。

那婆婆自觉做了一件好事，喜滋滋地离开了。白馨尴尬地拿着姻缘红布，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顾君朝见她尴尬，笑着提议：“听说这月老庙特别灵验，今儿个是七夕，你干脆许个愿，也算是应景了。”

白馨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要许愿你自己许去，要是神灵有用的话，这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公之事了。”说着，白馨将那红布塞给了顾君朝，面色不豫地走了。

多年之间，白馨也曾信过神佛传说。犹记得那个七夕的晚上，她曾拉着顾君阳在芙容园的月下许下三生之盟。那是她曾想托付终身的良人，到头来却是伤她最深的那个人。

“不过是个祝愿罢了，你又何必那么当真。白馨，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这块姻缘红布都是那婆婆对你的一番善意。你可以不相信诸天神佛，难道你要辜负婆婆的好意吗？”望着白馨的背影，顾君朝大喊道。

“顾君朝，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自作聪明的人往往最讨人厌？”白馨停下，回头不客气地问道。

见白馨回头，顾君朝莞尔一笑，耸耸肩无所谓道：“以前没有，你是第一个。不过没关系，讨人厌不要紧，总比某些人讨人恨要强。许愿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这个讨厌鬼就不留下来煞风景了。”

他将红布放在旁边的花灯上，对着白馨嘱咐道：“记得，千万要许个好愿。以前的愿望虽然都未实现，或许这次会有好心的仙人帮你达成心愿的。”话音刚落，顾君朝就离开了。

其实内心深处，白馨并不真心讨厌顾君朝。相反的，顾君朝帮过她很多，她应该感谢他才是。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每一次都笑得温润的男子是一个危险人物，让她不由自主得产生一种戒备。

望着挂在花灯上的姻缘红布，白馨迟疑了很久，终是决定不辜负老婆婆的心意。她走到花灯前，伸手摘下了那块红布条，随后又去庙祝那里借了一支笔。

面对那块姻缘红布，白馨提着笔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不是她后悔了，是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愿望要许。踌躇了片刻，她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拿着笔的手终于落下。

将红布打好结，白馨走到了姻缘树面前。今夜是七夕，来月老庙求取姻缘的人不在少数。白馨算是来得晚的，此时树下站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而树上挂着的红布却是琳琅满目。

似乎是之前将恶运都用完了，白馨这一次很幸运，她只扔了一次，就将打了结的红布扔到了树上。

“若你真有灵，就请把我的愿望，带给那个人。”抬头望着枝叶繁茂的姻缘树，白馨的语气却有些苍凉。

白馨走后，原先离开的顾君朝去而复返。他根本没有走远，而是躲在暗处观察白馨的一举一动。此刻，他正站在白馨刚才站着的那个位置，望着姻缘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提气飞上了枝头，将白馨刚才扔上去的红布取了下来。解开了白馨打的结，红布上却只写了一句诗。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不相识。

这两句诗，用在顾君朝和白馨身上倒也合适。不过顾君朝虽然脸皮厚了点，但也没有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诗里的内容，明显与他无关。

原本他还想好心做一次神仙，帮助白馨完成她的愿望。如今看来，他是无能为力了。

叹了口气，他也向庙祝借了一支笔，在白馨写的诗边上添了一行话。这一次，顾君朝没有将红布打结，而是直接将它绑到了树上。

和白馨一样，他也不信鬼神。怪力乱神的事情，不过是前人臆想出来唬人用的。可是今天，他希望真有神仙的存在，可以帮他完成愿望。

是夜，顾君阳屏退了左右，只带了张德海到了芙容园。

在芙容园的皎洁月色下，张德海却摆了一桌祭奠先人的祭品。他一手拿香，一手拿着火折子，却怎么也不能把香点燃。

民间有传闻，只有死不瞑目的人，香才会点不着。张德海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嘴上绝不敢说出来，只好一遍遍点香。

顾君阳见他如此，阻止道：“算了，别点了。五年了，这香一次都没有点燃过。朕知道，她还在怨朕。”

“公主心善，定不会记恨皇上的。许是这香不好，内务府的人越来越不会办事了，等明日奴才去换一批。”见顾君阳自怨自艾，张德海安慰道。

“换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连朕自己都不想原谅自己，霜华又怎么会原谅朕？”顾君阳摇头，自嘲道。

张德海不语，脸上的神色有些悲戚。顾君阳和凌霜华是他一步步看着走过来的，曾经令人艳羡的一对璧人，如今也只能阴阳相隔，再见无期。好好的姻缘变成这样，怎能不叫人扼腕叹息。

芙容园是顾君阳和凌霜华定情的地方，凌霜华死后，他年年七夕都会来这里祭拜。

香点不着，顾君阳也不强求，直接接过张德海手里没有点燃的香，朝着月亮拜了三拜，伤感道：“七月七日青石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张德海仿佛看见顾君阳眼里有泪光闪过。

世间何物能让七尺男儿折腰，想必惟“情”一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