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非慢悠悠地开着车往庄园赶。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过园子,自然也忘了覃雅的事。今天下午被袁佐叫出去喝了会下午茶,聊的都是些平常的事。末了,袁佐突然说到他前些天抽空去了一趟一中,了解了一番她在学校的表现。结果很意外,她不仅分班成绩是第一名,第一次月考也稳居第一,在学校的排名也进了前五。于是就问到了覃雅平时的情况,学习会不会太累。

穆非自然是答不上来,索性什么都没说。下午下了班,突然就决定回趟庄园。

电话响了,穆非腾出一只手来。“珍婶什么事?我正在……”

“少爷,少爷,你快回来,我……小雅……”

打电话的却是钟叔,好像遇到了什么急事。“钟叔,你慢慢说,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大约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是这样的。小雅小姐突然肚子疼,疼得冒冷汗呢,可能是害羞,躲在被子里不说话。老太婆又出去买菜了,今天周末,肯定还要一阵子才能回来。”

“怎么不叫医生?”

“小姐不让叫医生。唉,钟叔没有女儿,也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她不让叫,我也不好……”

“好,等我回来再说。”

五分钟后。

穆非下了车,钟叔已经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他。

“少爷。”钟叔迎了过来。

“怎么样了?”

听到穆非沉稳的声音,钟叔安心下来,说话也更利索了。“还在房间里,我去看过两回。肯定很疼,看来也是个倔强的孩子,咬着牙不肯喊痛,一见我进去就躲在被子里。”

穆非停下了脚步,望着二楼的方向轻笑了一声:“脾气倒不小。”

钟叔没敢搭话,只是跟在他后面往楼上走,他向来猜不透他们家少爷的心思,也不知他这话是贬义,还是贬义。

穆非在覃雅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敲门。

片刻之后,门内才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钟叔,我没事,等一下就好了。”

“是我。”穆非又敲了下门,手搭上门把手,边向钟叔道,“钟叔先去忙吧,有事我再叫你。”

“好。”

覃雅听到开门的声音,从被窝里伸出头来,叫了一声穆先生,又缩了回去。

穆非走近了拉了张凳子坐在床边。也不急着说话,兀自打量着这个房间。粉色衣柜,粉色床单、被子,粉色书桌,粉色窗帘,这应该不是她自己的主意吧。衣柜半敞开着,全是黑白色系的运动装,再看鞋架,就两双黑色布鞋。

房间里半天没什么动静,覃雅却非常肯定穆非还在里面,盘绕在他周身的压迫感不会隔着一层被子就有所下降的。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有办法,只好拉低了一点被子,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你可知道你把钟叔吓到了?”

“对不起……”

“珍婶回来可能会数落钟叔没有照顾好你。”

“对不起。”

“袁佐说你月考考了第一名?那应该听说过讳疾忌医?”

“对不起。”

穆非托着手沉默。小姑娘都被他数落地说话带颤音了,怪可怜的。是不是说重了。于是,再开口时,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善解人意。“不喜欢医院?害怕打针?不想吃药?”他记得,袁佐唠叨过,婷婷生病时就是这样的。

覃雅摇头。

“那是为什么?”穆非语气渐渐有些不耐,他可不是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人。

覃雅在看人脸色方面却很敏感。她并不怕别人对她冷漠,但是,那个别人,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希望包括眼前这个人。“我……痛……是因为女孩子每个月的那件事。”

穆非人生第一次觉得有些尴尬。Girls’thing?可从来没有人和他聊过这个话题。可是,既然是他问出来的,再尴尬也要继续。“每次都痛?”

覃雅脸红得像番茄,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有时候有一点点,这么痛是第一次。”事实上,她每个周末都会出去打工,是学校的一个勤工助学项目,也不是什么体力活,就是在市图书馆里整理整理书籍,擦擦桌子之类的。今天就是因为沾了冷水才痛经的。

“还很痛?”她额前的碎发都粘在了额头上。

“已经好多了。”

她在撒谎,穆非发现了,不过没有揭穿。“那你再睡会儿。”

“嗯。”

轻轻关上房门,穆非踱步到书房。滴滴几声,正好有新邮件。点开一看,是他的秘书Julie传过来的客户资料。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手机。

“穆董?”

穆非突然想把手机挂断。

“穆董?”Julie又问了一句,“客户资料我刚发到您邮箱了。”

“嗯。”

“那……还有什么事吗?”

半晌,穆非终于问了出来:“你知道女生肚子痛应该怎么办吗?”

又过了半晌,Julie才公事化地回答道:“您说的是痛经症状吧?如果只是一次两次的话没有必要就医,可能是经期着凉了。您家里有红糖吗?”

“大概没有吧。”穆非其实也不确定,不过,家里就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红糖。珍婶、钟叔他们的东西从来不放在主屋里。

“那有甜的、暖暖的饮品吗?有暖手袋也可以。”

“我知道了……”穆非说着就要挂电话。

“对了,穆董,女孩子那个……容易心情不好,脾气也会大些……”Julie还想说什么,对方嗯了一声,挂断了。她还想说,她老公在她那个的时候都不敢惹她的。

“老婆,拿着手机发什么呆?刚谁的电话?”

“我刚在打电话?我刚才真地接了电话?”真地是她家冰山boss打电话来问她女孩子痛经该怎么办?天啦,她似乎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会不会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覃雅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进来。本来不想醒的,却闻到了一股特别香甜的味道。她以为是珍婶回来了,便睁开眼,却见穆非递了个东西过来。覃雅怔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会再次过来看她,她还以为他已经走了呢。接过来,握在手里,暖暖的,她在以前同学那见过,是暖手袋。

“等下放在被子里,会暖和点。”

覃雅感激地朝他点头。她睡了这么久到现在手脚还是冰凉的。

“先把这个喝了。”

覃雅靠着枕头坐起身,手捧着杯子,她见过这个杯子,上面有个非字,是他的杯子。凑近了,扑鼻的香味袭来,一杯热可可。一口一口地抿着,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穆非却还在低头反省着自己今天反常的行为。十分钟的路程,他五分钟就赶到了,明显的,他飙车了。穆先生和穆夫人是出车祸罹难的,所以穆非开车从来稳重。而且,向来说不上好脾气的他竟在刚才表现得善解人意,这不太正常。更别说打电话给自己的女秘书问痛经事宜了。最不正常的是,他竟然让她用他的杯子。

他从未涉猎厨房,找不到其他杯子,只好用他自己的。他只能这样告诉自己。突然,他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

抬头一看,她竟然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穆先生,谢谢你。从来你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穆非伸手,一滴热泪掉落掌心,没来由的,心就像是躺在一团棉花山,觉得软软的。

“还有珍婶,钟叔,你们都是好人。”

穆非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这语气,是小姑娘在感谢叔叔阿姨婶婶伯伯啊!心软?不,一定是错觉。

“你继续睡会儿,晚饭我会让珍婶送上来。”

穆非说完就出去了,很潇洒的样子。覃雅望着紧闭的门,有点纳闷了,他是生气了?为什么?生谁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