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婷羽半睁着眼睛,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模样了,嘴里不断地溢出污血,流了一榻,南君饶满脸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像个傻子一般愣愣地杵在榻边,看着一群御医们慌慌忙忙地做着根本就是无用的救治,有的甚至只是在擦血罢了,这般勤奋不过是给站在一旁的圣瑜皇看的。

圣瑜皇紧蹙着眉头,白莱紧紧抓住他的手,想要安定他忽然慌乱无措的心。

不一会儿,御医端来一碗汤药,强硬地朝着紧闭着嘴巴的南婷羽嘴中灌去,可是都顺着唇边流淌了下来,这南婷羽兴许是受到了热汤药的刺激,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抬眼看过去,却是掠过了南君饶,直直地看向了圣瑜皇,嘴唇轻启,似是有话要说。

“婷羽,哥在这儿呢!”

看见南婷羽有回光返照的样子,南君饶赶忙挤开众御医,上前一把抓住南婷羽的手,俯身想要挺清楚她说的话。

“瑜……皇……哥哥……”

终于挺清楚了南婷羽呢喃的名字,南君饶愤恨地转头看向圣瑜皇。

“陛下,家妹在唤您,您就看在她马上就……的份上……”

南君饶已经哽咽到不能说下去,白莱松开圣瑜皇的手,温和地看着他,鼓励他走向南婷羽,圣瑜皇并非对于现在的南婷羽没有半丝怜悯之心,只是他太清楚地记着一个画面,南婷羽在冥宫撕咬人的场面,可是这一丝的迟疑,已经足以掀起南君饶心头的万丈怒火。

“陛下当真这般决绝吗!”

涌上南君饶脑海的,是从前南婷羽不知厚颜的黏在圣瑜皇身边的场景,圣瑜皇看着她那厌恶的眼神,至今铭记在心,南家似乎生来就是比他圣家低贱的,就连现在,南婷羽临死都还心心念念着圣瑜皇。

圣瑜皇看着南君饶愤恨的眼神,终于迈开了沉重的步子,走到了南婷羽的榻前。

“婷羽……”

他轻唤她,南婷羽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圣瑜皇,已经渐渐失去光泽的瞳孔之中溢出了泪。

“家妹有话跟陛下说,陛下这般直挺着身子是听不到的,还请陛下为家妹现在的身体着想!”

白莱看南君饶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端,应该是用了多大的理智才能压制住这愤怒,只见他满眼涨满了红血丝,激怒到手背上的青筋都暴动了起来。

圣瑜皇慢慢俯身在南婷羽的脸前,嗅着浓重的血腥味,手不禁紧张到抓紧了榻沿,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想要迅速回身的冲动。

“瑜……皇哥哥,婷羽……这一辈子……就想做你的女人……在那冥宫之中坚持了这么久……没想到……生,既然不能,婷羽想……死后,能与瑜皇哥哥有夫妻之名……不知……可否?”

南婷羽说出这一番话来,就像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一样,紧蹙眉头,满目狰狞,圣瑜皇微怔,看着南婷羽为了等自己一声回答而强撑着身子,微微地冲着她点了点头,南婷羽凄笑一声,忽地伸出手来,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挽住圣瑜皇的脖颈,那满是污血的嘴唇狠狠地朝着圣瑜皇亲吻了上去,就那么一下,手便滑落了下去,生生睁着眼睛死去了……

圣瑜皇惊愣地睁着眼睛,看着眼前南婷羽的死相,还有满嘴的血渍,猛的起身,连连退步,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

众御医一起从榻边朝着圣瑜皇这边拥簇了过来,剩下孤零零的南婷羽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南君饶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挪地走到了她面前,为她合上了眼睛。

白莱本来是想去搀扶倒地的圣瑜皇的,可是她望见了南君饶孤默的身影,圣瑜皇有众人的拥护,可是他呢?白莱心中涌起悲怜,看着圣瑜皇被御医们架了出去,自己却留在了青松阁之中,站在南君饶身后许久,就那么默默地陪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白莱站了很久,南君饶就跪在榻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南婷羽,没有哭泣,没有嘶喊,安静的诡异而不安。

“王爷……”

打断沉默的是袁自来,他小心翼翼地进来,朝着白莱微微作揖,轻唤了一声南君饶,现在这个气氛,仿佛稍微加大一点儿声音就会让什么支离破碎一样。

南君饶慢慢起身,回头,白莱看见他看见自己眼中略显出惊讶之色,但是这惊讶之后又有些许的温和之色,转瞬,看向了袁自来。

“公公何事?”

声音嘶哑,虽然没有哭嚎,但是这憋在胸腔之中的悲戚怕是伤的更深刻。

“哦,这是陛下刚刚拟好的圣旨,说是在颁发之前务必先给您看一眼,说是婷羽郡主最后的心愿。”

袁自来弓着身子将手中的圣旨递给南君饶,南君饶打开看了一眼,便闭上了双眼。

“既然是婷羽心愿,那就单凭陛下做主吧。”

冷冷地回答,再将手上的圣旨扔回给了袁自来,袁自来赶忙应和着,转身要离开,看见白莱忽然定住。

“娘娘您?”

白莱明白袁自来的意思,自己似乎不应该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可是让她现在丢下南君饶离开,她也着实是狠不下心来的。

“劳烦袁公公禀告陛下一声,我一会儿就回去。”

白莱看得出来,袁自来对于她这个回答很是不满,但是嘴上也只能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南君饶用毛巾擦拭着南婷羽嘴上的血渍,冷冷地问道,白莱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卷起了衣袖,上前夺过了南君饶手中的毛巾。

“婷羽毕竟是个女子,你就算是她哥哥,身子上面的血渍你还是多有不便的,我知道,这灵幽皇城之内,你也不希望别人来碰婷羽的身子,那就由我来吧。”

白莱没有等南君饶的意见,已经开始小心翼翼地为南婷羽擦拭,她感受得到南君饶看着自己灼热的目光,可她只能选择忽视。

“你跟我走吧。”

南君饶忽地冒出这么一句来,白莱惊得手停下,假装没有听见,继续擦着,南君饶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只要你跟我一起走,我可以放弃西珀上皇之位,放弃争夺灵幽,放弃一切你让我放弃的东西。”

白莱依旧装作没有听见,她害怕自己动摇,她明白,这动摇一定会让自己后悔莫及,南君饶对于她的不理睬开始生气,伸手扼住了她忙碌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用尽全力拥住她,与白莱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彼此的呼吸轻轻袭在彼此的脸上。

“这不都是你想要的吗?我放弃我最难放弃的东西,你成全我你最难成全的事情,这样不是很公平吗?”

“不公平,一点儿都不公平,王爷,我不爱你,强留我在身边只会让你变得更加可怕,你要看清楚的是,婷羽就是你争夺的代价,以后的代价会更多,放弃这些,好好留在西珀,才是上选。”

南君饶死死地盯着怀中的白莱,看着她满目不情愿地挣扎,忽然觉得好生悲凉,他忽地松开了手,白莱倒在了榻上,侧目看见婷羽的遗容,慌张起身。

“你是说代价吗?我现在除了你,没有任何代价可以付出了,你若是不跟我走,我变无所畏惧了,你要圣瑜皇安好,便那你自己的心来换,我要你,便拿最难的跟你换,这样都不足以打动你吗?”

南君饶的表情好像是一个遇到一个永远找不到方法解决的难题,他看着白莱,看着她惊慌想要逃离的样子,他知道,她也许后悔了刚刚对于自己的怜悯。

圣瑜皇在灵欢殿之中不安地踱着步,他很想去青松阁将白莱接回来,可是却迟疑着不敢去,脑海中总是游离着南婷羽死前的脸。

“呃啊……”

圣瑜皇的脑袋就快要炸开了,偏偏这个时候,花亦容这个罪魁祸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

她焦急地唤了一声圣瑜皇,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我听说了青松阁的事情,知道您现在心中肯定是十分堵得慌,这不,赶紧命人熬了一碗清心汤,顺道去去您嘴里的血腥味,这南婷羽也真是恶心人,临死了,还……”

花亦容忽地住了嘴,她明显地感觉到了圣瑜皇的不悦,端起汤药走向圣瑜皇。

“这西宫妹妹也真是的,这么关键的时候竟然不陪着陛下您……”

花亦容也就是听说这白莱不在,才赶紧过来朝着圣瑜皇献殷勤,也顺道说明自己才是那个在意圣瑜皇的人。

药刚端到圣瑜皇的面前,圣瑜皇就反手打翻在了地上,滚烫的汤药洒在了花亦容白嫩的胳膊上,她惊慌尖叫一声,圣瑜皇却是没有一丝地怜悯之意,狠狠地扼住了她被烫伤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行刺那人明明一直归置在你手里看守,你们花家的监牢不是号称是天下最牢固吗?有蛮子看守,你倒是跟朕解释一下,刺客怎么就会出现在宫门处?还是冲着南君饶?还是朕指示的!”

圣瑜皇愤怒地甩开花亦容,花亦容踉跄到底,身上多处擦伤,委屈地掉出了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