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的马车,一直连累着白莱脑袋上那沉重的步摇和簪子,白莱本来想掀开车帘欣赏欣赏这古时候的城景,可是这加重的脑袋瓜子,一移动就要坠下来的节奏。

“我说青颜,能不能摘下一点儿东西来?我的脖子都要累断了……”

白莱祈求地看着青颜,可是青颜满脸为难地摇了摇头。

“小姐就忍耐一会儿吧,这是进宫的规矩,凡是女辈进宫面圣,都要顶齐这吉鸟步摇簪,还有三花三玉的簪子,关键这是高角的云鬓,这都是必须要遵守的规矩。”

白莱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着自己的“脑袋”,发现这头上顶着的高角云鬓简直就是自己第二个脑袋,再加上青颜说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簪子,难怪脑袋有种缺氧要晕倒的感觉。

“算了,算了,我白莱认栽……”

白莱索性慢慢向后挪动,整个脊背靠在了马车上,连并着脑袋都倚在了马车上,这样子看起来脖子僵硬,煞是有趣,青颜都忍不住掩嘴偷笑,白莱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

“对了,小姐,少爷让我一定要提醒你,你的名字是伊璃,切不可再用原来的名字,这王世子与灵王一样,生性多疑,万一哪个不适,很可能……”

青颜满眼恐惧地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白莱的脖子不能动,只能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伊璃?好奇怪的名字,还有你们少爷啊,叫什么伊玞,我以为他是一件衣服呢……”

“这伊家后人的名字,也不是自己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的,这也是灵王说了算的。”

“啊?”

白莱觉得这真是个君权足够专制的国家,连臣子家取名字都要管。

这青颜的表情忽地变得小心翼翼,靠近白莱的耳畔,小声耳语道。

“这灵王也不是有那么多的空闲,只有辅相这种一品大臣的后人才会给取名字,小姐可知,您的璃字和少爷的玞字都是何意?”

白莱看青颜如此小心翼翼,倒是撩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何意啊?”

“这璃字,乃是琉璃的璃字,琉璃虽像极了水晶,可是却不是水晶,而那玞字,乃是珷玞的玞字,珷玞之意是像极了玉石的石头,虽像玉却不是玉,当年夫人怀子,辅相名声在外,颇有人气,灵王赐名,若是产子,便取名为玞,若是女子,便取名为璃,意思就是,虽然有玉石水晶的光芒,但终究不是真的,暗意要让辅相安分守己……”

白莱跟听天书一样听完了青颜的解释,吃惊的长大了嘴巴,早就听说这帝王家心眼小,事儿也多,没想到真的能到了这种地步。

“那你可知,这次那王世子找我的目的?”

白莱听完青颜对于帝王家这些说明,心里忽然更加没底了。

“目的?那奴婢可不知,也不敢妄加猜测,这画像全城发不下去之后,所有人的猜测大致都是王世子相中了画像上的女人,小姐进宫之后,只要遵循,一切都是王世子对,他说的话就是天意,万事顺应他,讨好他,这样来说的话,小姐安稳活下来不成问题。”

瞅瞅,瞅瞅,这青颜说的难度已经算是不小了,就算对于整日扔掉尊严,乞讨骗人的白莱来说,也是够难的了,可是还只是换来了安稳活下来……活的好不好就另说了……

“我要是跑了呢?青颜,我要是带着你一块儿跑了,那伊家会怎么样……”

其实白莱也就是这么问一问,谁想青颜的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看着白莱的眼神也变得敌意。

“青颜是绝对不会跑的,也……不会让小姐离开,若是小姐离开,伊家上下,满门抄斩……”

白莱预料到了可能是这么个凄惨的结果,可还是没死心的问,毕竟有一线能逃走的希望还是要逃的,眼前这个叫青颜的丫头,看伊家比什么都重,也是可亦敌亦友的家伙,还真是得小心一点儿。

“你不要这么紧张嘛,我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我白莱……不,我伊璃可不是那种人。”

恰好聊到了这尴尬的地方,恰好这马车就停了下来,白莱听着马车外面的对话。

“这不是辅相家的公子吗?这么早的时辰来宫中,灵王殿下跟世子怕是还在休息之中,不便放您进去,您看……”

“狗仗人势!”

青颜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很显然,是骂那守宫门的侍卫,白莱也听得出来,这侍卫对于伊玞,话语之中只是表面的尊敬,语气之中透着奚薄之意。

“劳烦郑统领无论如何前去通禀一声,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了却世子前几日下达的寻人之令,那画像上的女子,我已找到,郑统领应该也知道世子对于那画像上女子的看重,我之所以赶早前来,也是因为知道不能耽搁,所以,郑统领还是……”

伊玞这么一说,那守门的统领便悻悻地闭上了嘴,低语向身边的侍卫简单交代了一句,自己便回身禀报去了。

马车里的白莱,心里一直祈祷着,那个所谓的王世子最好已经忘了画像之事,就此算了也好。

“世子殿下让伊少爷速速进宫见架,不得延误!”

没一会儿,那统领的回禀彻底打碎了白莱的期盼,马车又晃晃悠悠地开始前行了。

“小姐你紧张?”

“没啊……没有啊……”

白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颤抖到控制不了的手,强摁了下去。

“内宫马车不得入内,还请伊少爷让车内的人下车步行进入吧。”

这进个宫,真是一道道宫门和关卡,伊玞掀起车帘,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莱,朝着她伸出了手。

“下车吧。”

白莱看着眼前的这只修长的手,虽然修长好看,但是却要将她拉入地狱,迟迟没有伸手回应,青颜在一旁催促着,这伊玞瞬间就不耐烦了,跨上马车,连拽带扥地将白莱拉了下来。

“哎哎哎,脑袋掉了……”

白莱踉跄走下马车,还不忘一心护着自己的脑袋,艰难地抬眼看一眼眼前的场景,是一道宫门,青砖铸造的宫墙,高度简直不是一眼能望全的(毕竟白莱现在抬不起脑袋,只能看到翻白眼的境界),正面对的宫红漆为底,上面镶满了金黄色的门钉,宫门被几人合推,还显得很是吃力,轰隆隆地裂开了一道缝,慢慢张开……

“进,发什么呆!”

伊玞推搡了呆立在宫门外的白莱一下,白莱一个趔趄,正了正神色,慢悠悠地朝里面走去。

那宫门门洞之中的穿堂风把本来就增加了面积阻力的白莱吹得晃晃悠悠,还得一边忍受着伊玞的催促。

伊玞急匆匆地走在最前面,白莱看着那门洞之外越来越清晰的宫殿,红黄主色,白玉石的台阶和石栏,每一处看起来都是金贵万分。

“伊玞你如此慌张是去何处啊?”

刚出宫门的门洞,一个一身白衣,绣着四爪青龙的男子玩笑似的拦住了伊玞的去路,那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女子眉目妖冶,妆容精致,驾驭着跟白莱一样沉重的头饰,却显得很是自如。

白莱看那女子的时候,不小心对上了她的眉眼,发现她正敌意地看着自己。

“哦,幽王爷,没想到这么早就遇见您了,我是……”

伊玞话没说完,闪身现出了白莱,那幽王爷一看白莱的脸,便是瞬间明白了,而白莱觉得,这伊玞跟幽王爷之间似乎也是有着某种默契。

“此事为重,快快前去吧。”

幽王爷没多说什么,直接给伊玞一行人让了道,可没想到这时候幽王爷身后的女子开了口。

“此女就是世子找的人吗?”

“婷羽,不要耽搁伊玞的时间了,世子一定在等了。”

幽王爷伸手欲要拉住这个叫婷羽的女子,却被冷冷甩开,不慌不忙地走到了白莱的身前。

“我是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但是,看你脑袋上顶着的吉鸟步摇是只卑贱的燕子,我想你也没有什么分量跟我争,去吧,我们来日方长。”

白莱是完全听不懂这个叫婷羽的女人在说些什么,但是说到步摇,白莱留意了一下,这个女人脑袋上的吉鸟步摇是只孔雀。

“人呢!不是说找到了嘛,怎么让本王等了这么久!你们都是活腻了吗?”

“世子殿下!”

一阵粗怒的吼声过后,一个穿着白色中衣,光着脚,散着头发的男子从殿门之中冲了出来,身后慌慌张张赶来为他披上黑色金龙外套的太监。

台阶下的一众人纷纷跪倒在了地上,当然,除了那不明所以的白莱。

“小姐……跪下,跪下啊……”

青颜跪在地上拉扯着白莱的裙角,白莱却还沉浸在好奇地盯着殿门口那个疯子一般的男子身上,那男子,也看见了鹤立鸡群的白莱……

“你……”

男子嘴里喃喃自语着,光着脚慢慢走了下来,无视地穿过跪着的人们,径直走到了白莱的面前。

“你!”

白莱瞬间认出了这个疯男人,他,他就是白莱穿越过来的时候,做的那个奇怪梦里的男子,那个坐在龙椅上,明明没有任何束缚,却说自己起不来的男人,哦……他还把白莱推了下去。

“原来你真的存在啊?太好了……”

男人看着白莱,诡异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颤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袁自来!”

“哎哎,世子殿下,老奴来了……”

可怜那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太监,被这男人一声调遣,连滚带爬地走下了台阶。

“把这个女人安排好,本王要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她!明白了吗?”

“老奴明白。”

男人说完,直接打着哈欠转身走回了宫殿,看样子是去睡回笼觉去了,这跪在殿下一排的人,他连正眼都没有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