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魏小满忍不住了,捂着嘴伏在相公肩头痛哭起来,魏阿晚和秀莲望着老父亲,也是默然流泪。

“好,这个名字好,小满,就叫小满,很好!”清明连连点头,“你还想吃什么,我去做!”

魏津生的眼里渐渐失去了光彩,眼角爬出两行浊泪,魏阿晚和秀莲见这情景,一人扶住父亲,一人抱过孩子,清明再也忍不住,眼泪像蜿蜒的小溪一般,淌过面颊,湿了衣襟,湿了手帕。

魏津生去世后,魏小满一直在娘家陪着母亲,直到一个多月后,她的夫家来接她回家,魏阿晚和秀莲的生活渐渐恢复,一个是彭府的大管家,一个在家照顾一家老小,也算美满。

清明已有五十多岁,身子并不算硬朗,魏津生离世后,她的话渐渐少了,孙儿也不爱去抱,去逗弄了,时常在后院的躺椅上躺着,一躺就是一整天,一只小白兔在她膝间假寐着,时不时竖起耳朵,或者转动两下红眼珠子,躺椅旁是一丛开得金黄绚烂的菊花,这是魏津生生前种下的。

而这年的冬天下雪了,是湘城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洒洒,很快就覆盖了整个湘城,彭炳坤家的嫡孙却是在这个黄道吉日娶亲,故此魏阿晚每天都很忙,秀莲又怀孕了,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侍候在婆婆榻前,但没有一点点的不耐。

“娘,蔷薇糕做好了,您要不要尝一块?”秀莲端着一盘精致的蔷薇糕,心里有些难过,她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却是没想到婆婆在这个时候最想吃的是蔷薇糕,她嫁进魏家这许多年,从来没有看过婆婆吃蔷薇糕,当真是不孝!

“好。”清明弯了弯嘴角,是平日里惯常挂在脸上的浅笑,秀莲用筷子夹了一块蔷薇糕喂她吃,香甜软糯的味道很快充满了齿颊。

“娘,好吃吗?”秀莲问道。

“虽然不是当年在魏府时吃到的味道,可我已经很开心了,秀莲啊,难为你了!”清明看了眼秀莲隆起的腹部,“阿晚能够娶妻如你,是他的福气,更是我们魏家的福气!”

秀莲圆润的脸上浮现一些红晕,娇羞的唤了一句娘。

“阿晚性子稳重,但有时候又过于呆板,也不知道这雪要落到什么时候,你是个心思活络的,虽然在彭家做大管家是不错,但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好的际遇,尝试着另一种过活也未不可。”清明道。

秀莲认真的嗯了一声。

“小满虽然脾气娇纵了些,但我和你爹就她一个女儿,小满也就你一个嫂子,日后你要多帮着她,教着她。”清明又道。

“娘,小满很懂事的。”秀莲道。

清明微微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家里有你就好,我死后,丧事从简,那个柜子里还有一些东西是我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你看着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扔了也是无妨……”

“娘……您这是说什么话啊!可不要胡思乱想!”秀莲端着蔷薇糕的手有些颤抖,含悲忍泪的道。

“好!你有孕在身,下去歇着吧!”清明便道。

“我还是陪着您吧,阿晚要到子时后才能回家。”秀莲就有些不放心了,道。

“傻孩子,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你去歇着吧。”清明抬手挥了挥,示意秀莲出去,秀莲无奈,思索了一会儿,看到床上婆婆闭了眼睛,发出轻鼾,这才出了屋子去。

魏阿晚从彭府回来的时候,先去了母亲的屋子,见母亲睡着十分安稳,轻轻地给掖了被角,这才安心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秀莲见夫君回来,将今晚婆婆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不放心的道:“你说娘是不是……”

“不会的,娘精神好着呢!”魏阿晚打断了秀莲的话,“明天炖些鸡汤给娘喝,这么冷的天!”

“……好!你也忙了一天,快睡吧!”秀莲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想着明天早上起早一点,杀一只老母鸡给婆婆补补身子。

翌日清晨,魏阿晚端了一碗粥进了母亲的屋子,刚踏进屋子,心就抖了,屋子里异常的静寂,他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香味,疾步走近床榻,喊道:“娘!娘!”

床上的老人安详的闭着眼睛,魏阿晚手里的碗落到地上,破碎的声音将正在灶底生火的秀莲吓了一跳,急忙忙的赶到屋子里,见魏阿晚跪在榻前痛哭不止,她缓缓的走近,模糊的泪光中,她看到婆婆一脸安详,她跪了下来,低低的哭泣。

清明的魂魄离开肉体后一直恍恍惚惚的,想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可她不知道如何去找那个人,站在雾蒙蒙的路口,她踌躇着不知道该去往哪个方向,就在这时,她感到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动,清明低头去看,是一只小白兔,她有些迷惑,小白怎么也来了?

小白兔见清明看到自己了,这才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倏然化作一个娇俏少女,笑嘻嘻的拉着清明的手,道:“快跟我走!他等了你好久了!”

清明有些茫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这个由小白变成的少女走,路好像很长很长,灰蒙蒙的,也看不清路旁的景物和建筑,只是有时会听到大风刮过的呼呼声,有时会听到男女老少的哭喊声,有时会听到野狗的吠声,有时又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清明忍不住了,问道:“这路还有多久啊?”

“快了快了!你跟着我走就是!”娇俏少女在前面拂开薄雾,答道。

“可我总觉得这条路好像怎么也走不完!”清明恍恍惚惚的,但她心里明了,这个带路的少女是帮自己的,只是走了好久好久,怎么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呢?她很失望。

“呃,可能因为你现在是普通的魂魄,所以才觉得黄泉路漫长,清明姐姐,你要坚持住啊!他在奈何桥那边等你等了好几十年,很快你们就能重逢了!”

清明听得似懂非懂,然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跟着娇俏少女往前走,心里想着那个人在奈何桥等自己,奈何桥在哪里呢?

忽然娇俏少女停下脚步,清明也止了步子,看向前路,一架破旧的木桥,桥头站着一个青衫男子,负手而立,仿佛有所感应似的,男子回身看向清明,清明看清了那人的面貌,不自觉的喊了一句:魏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