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魏阿晚回到家中。

又过了两日,裴小峰夫妇来到魏津生家,只有夫妇两人,还是个寻常打扮,清明做了一大桌饭菜款待。

半月后,魏津生一家搬出了狮塘岭,一路向南,在湘城定居下来,魏阿晚没有再读书或者赴京赶考,而是在湘城大户彭炳坤家做了账房先生,魏小满跟着母亲清明接针线活做,魏津生想继续开个粮行什么的,却被清明拦住了,在一家酒楼里做了管账的,虽然工钱不算高,可不用做什么力气活,倒也清闲。

魏家的日子恢复平静,如此过了一年,魏阿晚便娶亲了,是同在大户彭家干活的一个丫鬟,叫做秀莲,魏津生和清明见过,是个灵巧姑娘,比魏阿晚小一岁,两人的亲事办的很热闹,只是魏津生的身子渐渐差了,经常在夜间咳嗽,清明心里暗自不安,也看过几个大夫,吃了两副药便好些,可日子不长,又反复了。

这年魏津生六十岁,魏阿晚办酒席给他过大寿,家中十分热闹,秀莲是个好姑娘,进了魏家的门后,把家里上下里外打理的井井有条,侍候公婆尽心尽力,对待小姑友善和睦,最重要的是生了两个大胖小子,魏津生和清明看到两个金孙儿就笑得合不拢嘴。

而酒席过后,魏津生拉着清明神神秘秘的离开了家,说是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可又不说是什么地方,有什么急事。两人走了两里多路,晴空万里的天就下起了雨,清明忙道:“下雨了,我们还是回家罢!”

“不不不,若非下雨,我们还碰不到如此机会呢,你看这天上太阳这么好,跟我走吧,很快就到了!”魏津生有所准备,撑开油桐伞,跟清明说起了两个金孙的趣事,如此一路便没有那么长。

忽而清明听到有一阵阵吹锣唢呐的声音传来,是个喜庆模样,心里有所领会,看向魏津生,笑道:“自己的寿酒没吃够,还要来这里吃喜酒吗?”

“哈哈哈……”魏津生爽朗的笑了起来,拉着清明的手又行了一里多路,便见到山林中一处竹屋,挂着红灯笼,红丝带,有很多说笑声从屋里传来,两人相视一眼,便走近了那竹屋,竹屋里有十几个男女老少模样的人,一对红烛在高台上亮着,大红喜字贴的高高的,一身红嫁衣的新娘羞答答的依在略显窘迫的新郎肩头……

魏津生和清明相视一眼,便走进竹屋,刚抬脚走上台阶,却是有一只小白兔先跳上去了,两人都笑了,清明道:“小白什么时候跟来的?”

“它许是也想喝杯喜酒。”魏津生笑道。

很快竹屋里摆了几桌宴席,魏津生和清明混在这些人中也坐了下来,见桌上是几盘瓜果蔬菜,酒是芳香四溢的果酒,小白兔化作了一个娇俏少女也坐在桌前,很是熟络的跟桌上的人说着话。

“小白为何能……”魏津生碰了碰清明的胳膊,有些不解的问道。

“世间万事皆有可能的啊。”清明看了眼变成人形的小白,觉得那张娇俏少女脸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是不是曾经认识的某个人。

“狐六小姐跟陶三公子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

“那是,谁都知道我们狐六小姐是整个湘山第一美人,陶三公子真是傻人有傻福了!”

“啊哈哈,我听说陶三公子会进京赶考,也会带着六小姐,哇,不知道千里之外的京都是什么模样啊!”

“陶三公子必定会高中的,因为我记得他的祖先好像就是从京都来的,是个大文人!”

“……”

魏津生和清明吃着果子,喝着果酒,听着耳边众人的话语,等喜宴结束,他们也随众人离开竹屋,不知不觉中雨停了,阳光透过山林,在小径上投下细细长长的影子,小白兔一蹦一跳的在前头,清明看着肚子圆滚滚的小白兔,对魏津生道:“你知道小白是什么兔子吗?”

“白兔啊!”魏津生答道。

“不不,它不是普通的兔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它应该是玉兔。”清明道。

“玉兔?那应该在月宫啊,应该在嫦娥仙子怀里啊!”魏津生十分不解的看了眼前路一蹦一跳的小白兔,对清明道。

“那都是故事,代代流传下来,早就更改了原来的事实,或许一开始就是人断章取义而编出来哄孩子的,傻瓜!”清明笑道。

“这样吗?那上次我还跟我那两个金孙说起嫦娥奔月的故事呢!”魏津生一脸难色的道。

“他们才几岁?能记得什么?”清明不以为意的道。

“那……以后我要怎么跟他们讲故事呢?”

“嗯……算了,还是照你听来的故事说吧,有时候事实太过残忍,还是故事能给人以温暖感动。”

“好,我听你的!”

魏津生的身体时好时坏,在他六十二岁时,终于卧床不起,其实清明知道人能够活到六十岁已经是很稀罕的事了,她也知道魏阿晚和秀莲在暗自商量魏津生的后事,每天夜里魏津生总是会说年轻时候的事,在白天不是昏睡就是说胡话,清明有时候会抱着小白,希望它能带她去找什么仙草,给魏津生续命,可天道不可违,生死早注定,她也会死。

这天黄昏时分,魏津生忽然说要看孩子,秀莲生的小女儿刚六个多月,被清明抱到床前,给他瞧,道:“你看,这孩子生的多好,见人就笑,谁抱都要呢!”

形容枯槁的魏津生此时有了力气,竟是自己撑着从床上坐起,抱着小孙女,伸手逗了逗孩子,对清明道:“这孩子来得是个好时候,清明,我们还没给她取名字呢!叫她什么好呢?”

清明忍泪点头,道:“你说取什么名字好?”

“阿晚的名字是你起的,你说他来得有些晚,如果能让娘看到那就更好,”魏津生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孙女,认真的想了想,继续道,“如今大旱过去了,我们家的苦日子也到头了,她又是个女儿,我们有儿有女,一家多美满,不如就叫她小满吧!”